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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只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宋初姀指尖微微发抖。

她没有将情绪宣泄出来,只是敛眸低声道:“麻烦去帮我取些?清水。”

小宫女连忙应下去打水,宋初姀看着桌上的菜,顿时失去了胃口。

她很委屈。

即使早就知道那?位新君将自己当?作?玩物,但是这般捉弄也?让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水很快便送了过来,她用清水将脸上的墨迹洗干净,简单扒了些?白饭便撂下了筷子,那?盘糕点更是丝毫未动。

看着桌上没有动过的菜肴,宋初姀突然想到那?位君上在青玄观所说的话。

——江山风雨飘摇,有多少人吃不上饭,你?就是这么糟蹋粮食的?

新君那?句话犹在耳畔,可她却一点都吃不下了。那?股委屈郁结在心间,让她越发难过。

“我想回去了。”她对一直跟在身边的小太监说道。

若他要责备便责备吧,最好是厌烦了她,将她送回崔家。

那?小太监见她有些?不高兴,连忙道:“奴才这就送您回去。”

宋初姀牵了牵唇角,低声道谢。

勤政殿的门?再次被打开,裴戍未抬头。

这次不用他说她知道自己应当?做什么,于?是跪坐到他身边要去拿墨,却见砚台之上已经多了许多墨汁。

她疑惑抬头,却发现男人看也?未看她,显然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

他本就不需要她多余来研墨,他只是想要捉弄她。

他不理她,宋初姀便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静静看着桌案上的崖柏香发呆。

为君者,大多都会点龙涎香,几乎不曾有君主?会用便宜又清淡的崖柏。

可能国库,是真的空虚吧。

宋初姀看得?久了,便觉得?眸子酸涩。她一开始腰背挺直,慢慢有些?遭不住了,便悄悄弯腰。时间一久,她又用一只手支着下巴借力,却不想困意袭来,最终还是迷迷糊糊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裴戍笔尖一顿,墨汁滴在奏章上又很快晕开,掩盖了刚刚写好的字。

他自嘲地笑笑,将奏折合上,动作?轻柔地将身边女子打横抱起。

几日?没抱,她似乎是轻了一些?。

裴戍将人放在矮榻上,目光落在她早就已经洗干净的脸上。

她只有睡着时候是最乖巧的,裴戍看了许久,低声道:“宋翘翘,你?可曾后悔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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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初姀是被晃醒的。

马车走在青石板上,车轮碾过上面的碎石,很是颠簸。

冷风透过窗子吹到身上,将她睡意吹散了几分。

“女郎醒了?”周问川掀开窗子探头进来,对她眨了眨眼。

宋初姀被吓了一跳,身子微微后仰,讷讷道:“周将军。”

她有些?尴尬,一想到自己睡着的样子被人看去,就浑身不自在。

“总算是醒了,还以为女郎要到了崔府才会醒。”他将脑袋缩回去,声音爽朗。

宋初姀这才注意到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她们?走的方向,正?是九华巷的方向。

她竟被送回来了。

她还未松口气,就听周问川道:“女郎是不是很怕我?”

宋初姀心一紧,没有回话。

周问川却自顾自道:“女郎不必怕周某,周某虽没上过学堂,不如那?些?人知礼却也?从不滥杀无辜。随君上打天?下这么多年,周某手上还从未沾染过女人孩子的血。”

他语气正?色几分,道:“人人都怕我们?,但是谁又愿意风餐露宿刀口舔血。当?年若不是被逼到无奈,我们?也?不会造反。这一路下来不容易,君上更是九死一生。几年前,君上在徐州被伏击下落不明,我们?险些?以为他真死了。”

“那?时候,大家都说要让晏无岁那?厮顶替君上位置,因为他聪明,但是晏无岁不听,说再等等。”

“后来还真将人给等回来了,只是君上回来的时候,离去阎王殿就差一口气儿。女郎有所不知,以前君上的声音很好听,后来喉咙处被砍了一刀,声音也?越发难听了。”

兴许明面上是君臣,私下是兄弟,周问川也?没有觉得?自己说得?大不敬,只是絮絮叨叨的讲他们?打天?下的事儿。

“君上和我们?不太一样,我们?一出生就是草芥,但君上祖上可光辉了。”他很是自豪。

宋初姀一开始不想听,后面就渐渐听入了神。

周问川很会讲故事,那?些?事情经过他的口,胜似路边的说书?先生。

说到最后,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啧啧两声,道:“女郎觉得?我们?凶也?不是女郎的错,战场上多年的毛病,改不了。”

宋初姀轻轻嗯了一声,觉得?这位将军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不近人情。

马车帘子被掀开,周问川道:“崔府到了。”

宋初姀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前的几人。

周问川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扫了众人一圈,摸着腰间刀柄道:“周某明日?再来接女郎,若是女郎被欺负了,大可以与周某说。”

他说完,勒紧缰绳策马而去。

崔萦脸色难看,无声咒骂了一句,转身就走。

宋初姀不在意这些?人探究的目光,施施然进府往自己小院走,走了一截,却发现身后跟着个人。

她回头,发现是那?个要献给君上的娇滴滴美人儿。

见她看到自己,那?美人儿走上前,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娇声道:“七嫂嫂今日?都做了什么?”

宋初姀不喜欢她的眼神,眸中浮现几分不耐烦,冷声道:“研墨。”

闻言,那?美人儿却笑出了声,道:“妾才不信只是研墨。”

她低声道:“妾听闻新君入城第一日?,那?将军就曾将七嫂嫂掳走了,莫非是将你?送给了那?位君上?”

这话倒也?没说错,但是宋初姀不喜,只是冷眼瞧着她。

见她无动于?衷,那?美人儿讪讪,索性直接问:“那?新君人如何,可英俊?”

宋初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却还是告知:“新君很凶,不好相处。”

闻言美人儿轻轻蹙眉:“很凶嘛...”

她喃喃自语:“凶些?应当?也?没什么关系.......”

她抬头,道:“今日?七嫂嫂被带走后,七表哥很难受,喝了个酩酊大醉,到现在还没有醒呢。”

宋初姀点了点头,不怎么关心。

美人儿却亲热地挽上袖子,用狐狸似的眸子对她眨了眨:“等妾入宫之后,就可以解七嫂嫂的燃眉之急了,七嫂嫂可否告知,那?新君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宋初姀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想了一会儿道:“喜欢长得?好看的。”

美人儿一噎,显然没料到这个答案,这人不是变着法子夸自己吗!

她还想要再说,宋初姀却已经失去了耐心,转身就走。

她觉得?自己没有说错,她与新君也?不过是几面之缘,若不是因为她这一身色相,怎么会被盯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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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勤政殿内灯火通明。

晏无岁带了一身风霜前来,将一摞文书?抬起:“幸不辱命。”

他奔波多日?,从秋末到冬初,衣摆处有多处磨损,比建康城内的难民?好不了多少。

裴戍接过文书?,沉声:“如晦辛苦了。”

晏无岁眼一红,道:“这是臣该做的,若要大梁千秋万代,世家必除。”

他目光落在文书?上,神色坚毅。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到君上登基之日?,便是将世家连根拔起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