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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开头难,如果最重要的、同时也是最耗时、技术要求最高的第一期工程能够顺利完成的话,那么后面的部分即便不需要阿尔菲斯亲自作证,也能够好完成的许多。

前期的沉没成本会让帝国不会轻易考虑放弃对大坝的修筑,而当最难得节点完成之后,如果他表露出从这件事情当中抽身的一员,那么也将多的是想要来顶替这个“监督”的职位,一边能够摘桃子的伦底纽姆的高官与贵族。

这没有什么关系,阿尔菲斯并不介意自己的功劳被算到他人的头上——更何况那些人也未必敢真的将阿尔菲斯在这件事情的昂中的痕迹完全的抹去。

对于阿尔菲斯来说,只要大坝的修建能够落到实处、只要这一次是能够真真切切的给摩加利亚大区这些靠着埃尔丹江的人们带去福祉就好了。

那些功绩也好,名望也好,对于阿尔菲斯来说无关紧要。他的身上早就已经加负了诸多的光环,这锦上添花有或是无,都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与那相比,阿尔菲斯更关注的,还是在预告当中将要到来的暴风雨的问题。那才是他真正的心头大患。

阻止暴风雨降临无疑是他们做不到的,阿尔菲斯只能转而开始再一次的启动了不休不眠纯靠药剂和强大的身体素质硬抗的生活,致力于在最大的危机到来之前,能够尽可能的设计出足以抵挡来自风雨的侵袭……或者至少,是能够尽可能的在风暴的洗礼当中也依旧坚强的保有尽可能多的部分。

苏耶尔:……

这是不信他一点啊。

***

在阿尔菲斯几乎都要隐藏不住、完整而彻底的暴露出来的不安与焦躁当中,那有如灾难的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

连绵的阴云覆盖了整片天空,人们都已经提前得到了预告,因此将自己紧紧的关在家中并且闭严了门窗。

但即便如此,也依旧能够听到从窗外传来的那种可怕的呼啸声,甚至是给人一种就连他们所短暂的栖身和躲藏的房屋也会在那狂风当中被连根拔起的错觉。

沉闷、厚重、低沉的雷鸣声响几乎要震碎人的耳膜,而在雷声之后,则是铺天盖地的哗然而下的暴雨,雨珠硕大而又密集,几乎像是连成线后从天空一直连接到了地面上的珠帘,甚至是连视野都会因此而受到阻碍。

这个时候,最主要的问题甚至都已经不是尚未修建好的大坝了,而是在这样的风暴与大雨之下,引发洪灾的概率已经上升到了一个空前的大的程度。

大坝的修建原本就是为了缓解埃尔丹江两岸所生活的人民在面对汛期的时候的洪涝压力。只是……并未建成的大坝,显然就只是花架子,而起不到任何实际的作用与意义。

如果真的发生了洪灾的话,几乎可以说,修建大坝必然会成为妄想。

阿尔菲斯站在旅店二楼的窗前,眺望着位于城中的埃尔丹江,在心头飞快的的盘算了一遍,面上难掩愁色。

如果情况真的发展到最糟糕的那个局面的话……

然而就像是老天都要和他作对一样,外面的风雨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大了。

在这样的天气里面,根本不可能有人出门的。风暴并不是玩笑,没有谁愿意成为被卷上天、最后生死不明的倒霉鬼。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在阿尔菲斯的视野范围当中,却居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阿尔菲斯:???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位素来都以“沉稳”、“镇定”一类的印象出现在他人面前的【齿轮】的大主教的面上显露出了某种堪称“呆滞”的神色来。

等等,他看到了什么?

在这样的、所有人都恨不得在家里面好好的躲着的时候,为什么却有人反其道而行之,大摇大摆的从建筑当中离开,在风雨当中穿行?

而且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不就是自己的好学生苏耶尔吗?!

阿尔菲斯心下着急,又不敢开窗——除非他想要被台风给直接吸着卷出去在天上跳舞——所以只能够尽可能的放大了自己的声音,寄希望于对方能够听见他的呼唤。

“苏耶尔!你要去干什么?回来!”

然而他的声音原本就被窗户阻隔了一层,剩下的又被外面可怕的狂风所撕扯,基本上剩不下多少还能够被苏耶尔听到了。

当然,其实就算是苏耶尔听到了,他也会当自己完全没有听到的。

毕竟从一开始,苏耶尔就已经打定了主意,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苏耶尔从来都不自认是一个悲天悯人的、真正意义上的“好人”,在死亡之前的上一世的时候也只不过是遵循着法律与道德的界线不越罢了。

而在成为了一尊邪神的现在,他就像是放飞了自我,又或者是被赋予了某种神性的傲慢与薄凉,在绝大多数的时候,都只是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看待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切。

是被神性所侵蚀和影响了吗?还是说,他的本质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呢?

苏耶尔不知道,但是也并没有什么深究下去的兴趣。

然而,就算是这样的苏耶尔,在旁观了数月阿尔菲斯、以及那些生活在这一片区域的人的努力的时候,本是漠然的心境也悄然的发生了一点变化。

就算是神明,也是会被人类过于炽热的情感所感染和触动,并且为自己所欣赏的人类降下赐福的。

而苏耶尔眼下正是如此。

就像是他之前同阿尔菲斯说过的那样,苏耶尔也同样希望新的大坝能够被修筑,横亘在埃尔丹江上。

所以。

风雨不应该在这个时候侵袭埃勒斯韦纳,至少在第一期工程竣工之前,他要这里都明日高悬,灿烈如夏。

而巧的是,苏耶尔的确拥有这样的力量。

银发的少年迎着风雨走向了正在水涨船高的江边,站在了那尚且还没有被完全淹没在其中的已经建成的大坝的那一部分上。

在这样恶劣的天气当中还敢出门——尽管绝大多数的人家并没有豪奢到能够拥有窗户,但是依旧也有一些家境不错、因此奢侈的享有了窗户的人在担忧的观察外面的风雨的时候,看到了那唯一一个在这样的天气里依旧在外面不怕死的行走的人。

当苏耶尔站在大坝的高台上的时候,集中在他身上的目光已经到了一个繁多的难以数清的程度。

苏耶尔对此自然并不会毫无所觉,但是他对此并不在意。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对于苏耶尔来说,并不是什么需要为之而感到困扰的东西。

他们既然想看的话,那就随便他们去好了。

狂风已经在怒吼着撕扯,甚至能够看到足有缸口那么粗的树木被拦腰折断随着飓风直入云端,而地势略低一些的地方则更是积起了小腿那么深的水。

然而少年的身上依旧是干干爽爽,当雨丝来到他的身边的时候,就会被某种看不见的屏障给自然的隔开;狂风显然也并不能将少年的形容变的狼狈,无论是他束在脑后的银白色的长发,还是他身上所穿着的长长外袍的一角都自然的垂落,甚至没有被风扬起分毫。

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它们都避开了他的存在。

“这样可不行。”苏耶尔抬起头,望着那一片仿佛伸手就能够触及到的、阴沉厚重的乌云,唇角却是噙着一抹极为浅淡的笑容。

“我之前可是同我的导师夸下过海口,这大坝一定能够如同他所希望的那样建成……”

他以玩笑一般的语气低喃道:“所以,别让我太丢脸啊。”

而就像是在回应苏耶尔的话一样,只见从那原本有如无尽的阴翳的厚重云层之后,竟然露出来了一线的天光。

这天光起初的时候非常的微弱,甚至都不一定能够被人所观测到;然而伴随着时间的流逝,那起初尚且还细微到会被直接忽略掉的一丝金线终于成为了任是谁来都没有办法将其忽略的程度。

金色的璀璨日光以一种坚定而又不容被拒绝的态度推开了阴云,那是从云层后所透露出来的、越来越繁盛的光芒,即便乌云再如何的想要负隅顽抗,最终都只会被证明,这不过是一场毫无意义的困兽之斗。

原先还在肆虐的台风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散了,就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无形的巨手从天际伸了出来,随意的在风暴当中搅弄了几下将它揉散,随后才抽身离去,深藏功与名。

破开了乌云、从那后面有如锋锐的矛一般刺出来的金色日光越来越多了。直到某一刻,它们彻底的击碎了天上的阴翳,有如银瓶乍破,金色的日光重临这世间。

而先前的无论是风暴也好,还是大雨也好,已经全部都烟消云霁。如果不是看地面上那些尚还残留的积水、以及台风过境之后留下的满地的狼藉的话,几乎让人无法相信,就在几分钟之前,这里还不是这样的景象。

苏耶尔伸出手来,接住了最后一滴从空中降落下来的雨珠。他随之攥紧了手,像是攥住了一缕恰巧落在他手中的阳光。

托纳蒂乌在将日之羽衣为他披上的时候所说的话不期然的被苏耶尔所回想起,生动的仿佛对方眼下正站在他的面前,眼尾含着笑意,帮他梳理有些凌乱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