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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就能看出他过得很好。

那些女学生漂亮,青春,活力,含情脉脉。

她看着自己这一身落魄的打扮,突然就有些无地自容。

可她还?是抱着一丝期待地站在对?方?面前,可是她没有被认出来,石敬尘无视着走过。

一种?强烈的情绪撕扯着她的自尊,她突然明白?,相比较她这些年的思念,石敬尘早已经忘记她。

爱情大过天的年纪,让她根本无法理智地去看人?性,明白?人?心。

白?马王子的童话看多了,对?爱情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她想要的是一份超越人?性的爱情,注定惨淡收场。

再后来,考上大学,重逢,纠缠,误会,相爱,离婚,退学,对?所有人?死心……

后面她确实有一段励志的时光,在一家早餐店做帮工,拿很少的酬劳,睡寮屋,花了一年时间偷学手?艺。

然后自己出摊,被小流.氓欺负,被男顾客揩油,被警察为难,被同行排挤。

日子苦得没有丝毫希望。

她坐在被砸的摊位前,放声哭泣,哭出所有委屈,哭出对?家人?的所有思念。

生活怎么会如此艰难?

难到呼吸都沉重,身上像是时刻压着一座大山,未来是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任何光亮。

有个常来光顾她摊位的黑老大说?要收她做姨太太,以后她就有佣人?伺候,过上富太太的生活,再不用这么辛苦。

她以为自己会妥协的,每天她都告诉自己,这样的日子她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可第二天她打包好所有行李离开港岛去了九龙,她知道……她的摊子是那个黑老大让人?砸的。

她强迫自己露出笑?容,然后再重新开始。

原来她是可以的,她也是有选择的,她能自己掌控命运,也可以不靠别?人?。

那以后她不再告诉自己不行,她告诉自己不是不行,只是生活没把她逼到绝境。

雨夜的晚上,她被人?拖到巷子里,男人?猥亵的笑?容,那双恶心的手?,濒临崩溃的尖叫,还?有那……仿佛死不瞑目的双眼?,让血色晕开的洼地,随着雨水流出很远很远……

她看着手?上的血,惶恐无助地哭泣,然后又开始大笑?——

从?那以后,她变得更爱笑?,也更泼辣,什么难听的话都敢说?,什么污言秽语都敢骂,她敢拿着菜刀和人?拼命,她无知无畏地跑去和黑大佬谈判。

一条贱命,只有不怕死,没有羞耻感才会活得好一点?。

底层的人?们,活得就是这样艰难,即使艰难也要继续走下去。

这样的日子,在宋晔重新找来的时候结束。

那时候的宋晔已经成为港城新贵,前呼后拥,是无数人?巴结的对?象。

他问她后不后悔。

她笑?,怎么会后悔?

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日子是再好不过的日子。

不用担心被抛弃,不用害怕不被爱。

她做过很多后悔的事情,唯一不后悔的就是离开他们。

此后不久,她便收到了宋晔离世的消息。

日记里没有写宋晔是怎么死的,是生了重病还?是意?外身亡。

宋晔那天是来告别?的吗,他究竟想听她说?什么呢?

林薇只看到日记上写满了不后悔,下笔很重,她说?她从?未爱过,从?未爱过那个人?……

上辈子的她不会事无巨细地写,有时候会一连着几天都在写,满满当当,有时候很久才会有一句话。

日记的内容她都记得,只是所有的感受都已忘记,无论什么时候看,都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

第二天的早餐,吃得很有仪式感。

新来的张妈是苏天瑞介绍的,厨艺还?可以,做了不少早点?,摆了大半个桌子。

袁玉君从?旁评价,咸了,淡了,水多了,汤少了。

然后张妈会恭敬地回一句:“是的,太太,下次我会注意?的”。

林薇打了个哈欠:“以后不用叫什么老爷太太少爷小姐的,叫我阿薇就可以了……内地现?在不平顺,但有一点?是好的,就是平等?,一出钱一出力,相互尊重。”

“阿薇——”袁玉君欲言又止,她这是给仆人?立规矩,她来这么一下,以后管不住下人?。

有好多不懂规矩的下人?是会骑到主?家头上的。

“行了你,不愿意?吃,以后自己做,怎么这么多话?”孙博然呵斥她。

袁玉君筷子一放:“什么叫我话多,我这不是——”

“伯娘,你好好享福就可以了,张妈很好的,放心吧,你看沐安吃的多开心。”

林薇昨晚没睡好,她这会儿火气有点?大,努力克制着,让自己和颜悦色一点?,不然刚搬家就摆脸色,那可就让人?误会。

袁玉君看向吃得忘乎所以的孙沐安,面皮抽了抽,最后有些不情愿地重新拿起筷子,倒也不再说?什么。

吃完饭,林薇说?让孙博然等?她一会儿,她今天也要去服装厂,顺路载他过去。

说?完她突然感到额头一热,她下意?识地挥开。

宋晔收回手?:“你脸色不太好。”

看到宋晔,林薇心情更复杂了,但竭力地控制着情绪,说?:“没事儿,昨天睡晚了。”

说?完,她打了个哈欠上楼,然后接通了报社的电话。

“是这样,我有个新闻线索,不知道周记者感不感兴趣?”

“算是独家吧,我第一个电话是打给你的,如果?篇幅给够的话,我就不再找第二家,毕竟第一大洋行福升也要足够牌面才行。”

……

福升的管理层是在报纸上知道他们要和林薇打官司的事情。

旗下子公司那么多,大股东和董事们不会知道的太详细。

这事儿说?起来就是对?制衣厂转型的不满,你一个做代加工的竟然妄想做品牌,染指服装零售市场,所以随便找了个由头用特权逼退对?方?。

这是他们常做的,本来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

但什么时候,林薇成为了这家工厂的话事人??

“我们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厂子卖掉的。”他们也是后来才知道对?方?开了个服装专卖店。

坐在椅子上的弗里曼叹息一声,手?指摸着湛蓝色的表盘,说?道:“你向他索要百万赔偿金,还?要把人?家上万的库存全都焚毁掉,你说?他会不会把厂子脱手??”

开了一圈的会,福升的董事和管理层们也没研究出什么好对?策,都说?对?方?的办法很蠢,总有反对?的理由,有人?提议说?要和林薇私下了结,结果?也让罗恩否了,最后他让弗里曼去来梵卡莲,全权处理这件事。

那人?满头大汗:“……我也没想到,他会去找那个女人?接手?……”

原本这也不是一件什么大事儿,港城的法官都是英国人?,他们都听不懂中文,找个关系好的法官,官司怎么打都不会输,所以连他自己都没在意?。

他也明白?洋行捐了20万英镑,很明显是因为舆论压力太大,想要事态平息下来,结果?谁成想这个女人?又把事情闹大了。

“你想做没关系,做得专业一点?,”哪怕是栽赃陷害都行,弗罗曼深吸了口气,“偏偏让人?抓住漏洞,她现?在把所有卖A字裙的英国洋装店全挂到报纸上,问你是不是大家都抄你的创意?了,为什么只告她一家,是不是福升故意?针对?她,她做什么都要被狙击?”

这是恶人?先告状!

人?家都是躲子弹,她是专往靶子旁边蹭。

男人?擦了擦汗,想说?不是,但又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最后只好道:“我可以撤诉,以后取消与?他们的合作。”

“现?在不是撤诉,是对?方?要控告你敲诈勒索,威胁恐吓,要求赔偿精神损失费和误工费,你恐吓过的那位老厂长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记者一窝蜂地都找过去了。”港城的报纸杂志大大小小有上百家,现?在骂英国人?已经成为一种?趋向了。

弗里曼现?在看到林女士几个字也是牙疼,仿佛黏上的软糖,沾上了就再也甩不掉的感觉。

很明显,她根本不在意?官司的输赢,她只在乎这件事产生的热度。

打着新闻的名义?卖广告。

什么让英资品牌忌惮的雅衫究竟强在哪里?

再造品牌神话,雅衫(Yasin)开业首日销售额破万。

配上抓人?眼?球的时尚广告,这个人?再一次站到民众的面前。

尤其是对?福升的抨击,言语犀利,专往痛点?扎,极具煽动性。

最开始他以为是那位记者文笔犀利,结果?过往的文章一对?比,风格变化就有些明显了

就像现?在这条新闻——

「钻营百年,鸦片起家,吸血国人?,福升洋行从?未敬畏过这片土地。

国人?的自尊屡遭侮辱践踏,华商生存现?状是否只能摇尾乞怜?

华商应自强、求富,以利我国家,不受洋人?胁迫,不被特权恐吓,不做三等?公民。」

他也是懂中文的,这些用词是最能挑动神经的。

事情本不大,但这是一个玩弄舆论的高手?,就怕她把小事搞成大事。

她就一个小作坊,可以毫无顾忌地拼命,福升这么大的体量,不能和她这么玩。

“我们可以找几家报社来反击,反正这群贱民什么都不懂,还?可以找警署查抄他们的铺子——”

弗里曼轻叹了口气,转了转腕上的手?表:“她大概就等?着你这么做呢。”

民众不懂,她便揉碎了,用最通俗的语言解释,举例子,让人?知道区别?,还?造了个词叫“双标”。

如果?有人?砸店铺,估计她都不会拦着,而是找人?拍照,大肆渲染恶行,将人?们的火气燃到最高点?,小事变成大事,进而引发大的争议。

偏偏福升有很多历史可以让她当素材翻旧账,不单是她自己的那10万英镑,福升从?一开始就不干净,百年历史随便拿出一段就是素材。

弗里曼是福升中少有的学了中文的管理层,他比其他人?对?林薇舆论造势能力有更深的感触。

很明显,她当初选择的那个兑钱时机是精挑细选,来了港城这么久,挑了一个绝好的时机。

如果?不是总裁先生坚持,按照弗里曼的处理,那10万英镑一定会成功兑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