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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云一缕叠着一缕,慢慢将蔚蓝的天际给遮住,避子丸吞下那一刻,心里最后一点挣扎也偃旗息鼓,凤宁目露忧伤的同时松了一口气。

木已成舟。

她与他终究是背道而驰了。

这世上最难的从来不是如何爱一个人,而是试着不爱那个人。

跟着吴嬷嬷回到养心殿,天色已暗,凤宁脚步在养心门下生了踟蹰,头顶巍峨繁复的藻井仿若巨大的锅盖,要扣在她身上似的,凤宁望着御书房通明的灯火,定了?定神进了?殿。

先回值房换了?一身官服,来御前伺候。

今夜她当值。

照常奉了?茶,凤宁在自个儿的小几上译书。

裴浚中?途看?了?她几眼,发现李凤宁有些出?神。

“怎么了?,想你娘亲了??”

凤宁吃了?那颗避子丸,腹内略有不适,大约心情也不好,人便显得有些纤弱,

“臣女没有....”再看?时钟,钟针指向戌时三刻,想起许久不曾给皇帝换茶水,她立即起身,动作太快一阵头昏脑眩,手慌忙撑在小几,不小心将砚台扫出?去?,只?听见砰的一声?,砚台砸在金砖,墨汁也泻了?一地。

听到动静的柳海与韩玉等人,连忙冲进来,一看?这情景,脸都?吓白了?,摔破御赐之物可是大罪,二人大气不敢出?,偷偷去?瞅皇帝的脸色。

裴浚果然沉了?眉。

凤宁倒不见多么慌乱,按捺住不适,起身来御前请罪,

“臣女失仪,还请陛下责罚。”

裴浚看?着她没有说话,换做过?去?他自然是呵斥一顿,可如今不同,李凤宁还不曾从章佩佩离宫的失落中?走出?来,再斥她,越发惹她生怨,裴浚有些失望,也很无奈,脸色不怎么好看?。

这头柳海示意小内使?快些进去?清扫。

凤宁抬头见裴浚眉头紧蹙,忽然便壮了?壮胆道,

“陛下,臣女近来身子不适,恐冒犯陛下,不若,陛下罚臣女回延禧宫当差吧...”

离开他视线,他是不是慢慢就淡忘了?她,这样等女官期满就能?出?宫了?。

凤宁心里这样盘算着。

可惜这话一落,御书房的温度忽然低了?几度,就连柳海也吓得脊背生凉,硬生生跪了?下来。

裴浚深眯起眼,凉凉盯着李凤宁。

过?去?她死皮赖脸要进养心殿,如今呢,故意犯错自请离开。

“是不是朕把你惯坏了?,惯的你无法无天....”

皇帝显然不舍得罚李凤宁,却又?被气得不轻,下不了?台,怎么办,这个时候就该柳海这个司礼监掌印出?面了?,于是他飞快起身,扭头吩咐侯在外头的小宫女,

“来人,李姑娘身子不适,御前失仪,快些送她回西围房歇着。”

两名宫人进殿将凤宁给强行?带走,裴浚手撑额深深吸着气,半晌没有说话,柳海只?得一通狠劝,

“姑娘年?纪小,姐妹情深,一时不大适应,也情有可原,万岁爷您大人大量,别跟姑娘计较,您实在气不过?便冷着她几日,她自个儿会想明白的。”

斥她没用,冷着她也没用,人家虽然有父有母,却与孤儿无异,也没什么可敲打的,裴浚揉了?揉眉棱,拿她没辙。

当然也不是真的没辙,这姑娘骨子里拗得很,吃软不吃硬,裴浚只?能?哄。

今日送些瓜果,明日送些首饰,一番大度不与她计较。

凤宁都?快整得没脾气了?,裴浚不肯放她回延禧宫,怎么办,她干脆让自己没日没夜投入译书中?,《大学》结束便是《孟子》,乌先生发觉最?近凤宁翻译的速度太快了?,细瞧,翻译的越发达雅,一些俗语典故运用也十分娴熟,是好事,可乌先生太熟悉这个女孩,她不对劲,他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裴浚也发现近来李凤宁格外卖命。

连素来勤政的他都?给比下去?了?。

清俊矜持的皇帝陛下,头一回屈尊降贵来到西围房。

夜已深,养心殿西围房第七间值房却灯火通明,两盏明亮的宫灯搁在长条案两头,夏日天热,门是敞开的,唯有一段细纱帘遮挡蚊虫,裴浚轻轻掀开纱帘进入,屋子里搁了?个小小冰鉴,倒也不热。

只?见李凤宁聚精会神趴在桌案译书,写了?一段,不知想起什么用笔头蹭一蹭面颊继续写,模样儿一如既往娇嗔烂漫,就是那发髻蹭歪了?也一无所觉。

裴浚在她斜对面悠闲地坐了?下来。

凤宁听见脚步声?,不曾抬眼,只?当是梁冰,随后便道,“姐姐给我斟杯茶吧。”

裴浚转身从小几上斟了?一杯茶给她。

修长如玉的手指伸过?来,骨感均匀,富有力量,每一抹线条都?无比熟悉。

凤宁猛地抬起眼,对上裴浚漆黑的瞳仁,人一下钉住了?,“陛下...”面颊闪过?一丝错愕,赶忙起身施礼。

裴浚整暇地看?着她,手里还摇着一把玉扇,闲适地问,“李凤宁,你最?近做了?什么亏心事,在躲朕?”

凤宁心口一慌,连忙解释,“臣女不敢,这不是您的万寿节快到了?么,届时有使?臣入京,臣女想赶几册书出?来,好叫陛下赏与他们....”

借口天衣无缝,但裴浚一个字都?不信,平静看?着她,眼神没有半分波动。

他不说话时,能?给人无形的威慑力。

凤宁双拳暗暗拽了?拽,给自己鼓劲。

裴浚盯了?她一会儿,慢慢剥去?她伪装的外衣,

“李凤宁,你是朕调/教?出?来的,你想什么,瞒得过?朕?”

“是不是先前琼华岛与慈宁宫那两桩事,吓到你了?,让你想着离朕远一些,是也不是?”

他就是将李凤宁看?得透透的。

凤宁纤指轻抖,小脸也跟着垮下来,有一种无处可逃的乏力感。

这男人就跟妖孽似的,一点心思都?能?被他猜透。

裴浚越来越喜欢凤宁被他抓包的模样,他看?着她像个无计可施的嗔猴子,在他掌心胡蹦乱跳,怪可爱的。

这是繁忙的朝政之余,勾心斗角之外,最?慰藉人心的美好。

裴浚抬手,示意凤宁过?来,凤宁慢吞吞挪过?来,他顺势牵住她的手,将人圈在怀里,低磁的嗓音贴着她耳帘,

“不要为难自己,凤宁。”他知道她喜欢他,“你要信赖朕,你在朕这里,与旁人不同,旁人背后有家族牵扯,你没有,你与朕是站在一处的。”

他始终记得琼华岛那夜,她不顾安危从熏烟里冲过?来,冲向他。

凤宁无力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离得越近,那张脸带来的冲击力越发直观,他任由她打量,甚至眉梢驻着笑,如春晖一般柔和?,偏生面部线条是冷峻坚毅的,两厢中?和?滋生出?一种刚柔并济的美感。

裴浚对上她水汪汪的眼神,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章佩佩的离开对她打击不小,她心里难过?,逼着自己忙公务以来抵消那份孤独,他着实朝务繁忙,真正?能?陪她的时间也不多。

怎么办?

最?好的法子是让她有个孩子,她在这世间有了?新的牵挂寄托,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裴浚将她径直抱起,往外走。

他从未当着下人的面这般抱过?她,凤宁面颊十分不自在,试着挣脱,“陛下,您放我下来。”

裴浚没有松手,抱着她下了?台阶,往养心殿正?殿去?。

所有宫人弯腰垂眸,无一人敢直视。

凤宁闭了?闭眼,认命地圈紧他的脖颈。

他真的越来越有耐心,舌尖抚慰她唇腔齿关,漆黑的瞳仁,深沉不减,却又?添了?几分温情,凤宁闭上眼沉浸在他强势又?娴熟的攻势中?。

进入五月后,雨水越来越多,还不到暑气最?旺盛的时候,天气沁凉,不冷不热,倒是十分舒适。

五月三十是裴浚二十及冠寿日。

去?年?这一日恰有星宿相冲,万寿节便取消了?,今年?不同,不仅是寿诞,更?是及冠礼,朝野瞩目,

女官们均严阵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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