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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办蒙学对学子的年龄只限制在了虚岁七岁以上,这就意味着,只要尚未考中童生,无论年岁多少,都能来参与入学考试。

据阿青所说,他在陪安安去报名时,甚至见到了好几位白发垂髫的老者。

安安再是用功努力,也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小崽子。要他去与那群苦读数十年的书生共同竞争入学资格,未免有些太难为人了。

为了这事,贺枕书甚至特意写信给孟怀瑾,对这考试的不公平之处表达了强烈不满。

收到的,却是对方请他稍安勿躁的安抚。

果然,没过几天,青山镇便传来了蒙学书院改革的消息。

今年的蒙学书院不再像往年那样大班教学,而是按照年龄及人数,划分了甲乙丙丁等数个班级。至于入学考试,自然也是划分年龄阶段进行考核,择优录取。

虽不知是孟怀瑾从中帮忙,还是蒙学书院直属的江陵府学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总之,这改革对所有人而言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这回,贺枕书终于能彻底放心下来。

与安安分到同一批次的学子,年纪最长也不过十一二岁,那些人,可考不过他的徒弟。

事实也是如此。

入学考试结束后的第七日上午,书院放榜,安安赫然以甲班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蒙学,年后便可正式入学。

“我就说我学生厉害吧。”收到消息的贺枕书开心得笑弯了眼睛,还吹嘘起来,“也就是童生试规定十四岁以上才能参加,否则,以安安的用功程度,要不了两年他就能去考童生了。”

裴长临把他按回椅子上,态度倒还冷静:“是谁说要在安安面前克制,省得助长了他的傲气?”

“我当然不会在他面前说这话了。”贺枕书低哼一声,又发愁起来,“不过,入学就是第一名,想不出风头也难吧?不行,我得再去提醒他几句——”

他说着就想起身出门,又被裴长临拉住。

“人家刚拿了好成绩,你就不能让人家先高兴两天?”裴长临按不住人,索性把人拽进怀里,“而且……”

贺枕书:“而且?”

裴长临抚摸着贺枕书的头发,竟悠悠叹了口气:“这第一名一拿,出尽了风头的人,何止是他。”

贺枕书眨了眨眼,没明白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他很快就懂了。

村中素来藏不住消息,阿青家那小崽子去参加了官办蒙学的入学考试,并考了个第一名的消息,当日下午便传遍了下河村的每一户人家。

安安当初去裴家拜师,那是全村人都知道的事。

这几个月,安安跟着裴长临和贺枕书去了望海庄,众人也只当他是跟着裴长临去做了学徒。

怎的忽然跑去什么蒙学书院考试,还考了个第一?

村民思来想去,议论纷纷,很快将注意力落在了贺枕书身上。

是了,裴家那冲喜的小夫郎在嫁来村里之前可是做少爷的,还读过书。

拜师是真,但拜的老师不是裴长临,而是那裴家夫郎。

近几年科举大兴,村中这些寻常农户也不是没有动过送孩子去读书的念头。然而那私塾的束脩不是家家都出得起,这么一想,去考官办蒙学,似乎是个不错的出路。

阿青此举可谓给许多人做了范例,而教出了蒙学考试第一名的贺枕书,自然也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

“……我夫郎近来没有收学生的打算。”

“婶子哪里话,都是邻居,要是有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们肯定相帮……”

“对,我们年后就要去府城了,真的没有时间给学生上课。”

“东西就不收了,婶子还是请回吧……”

裴长临将又一位带着东西来请贺枕书收学生的邻居打发走,合上门,回头望向主屋方向,笑道:“人都走了,还不出来?”

贺枕书从里屋探出头来,神情还有些恍惚:“真走了?”

裴长临点点头:“走了。”

“那就好。”贺枕书心有余悸地叹了口气,“今天这都第几个了……”

“第五个。”裴长临平静道。

裴长临先前的猜测没有错,考上蒙学,出尽风头的并非阿青和安安。

安安成绩再好,那也只是别人家的孩子,除了作为谈资与人聊上几句,本质上与邻里乡亲没什么关系。

但贺枕书,却是实打实的教出来了好学生。

他能教出一个,便能教出第二个。

许多人便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也不管自家孩子是不是读书那块料,这些天几乎是排着队来找贺枕书,想拜他为师。被拒绝也不肯罢休,还偏要想尽办法给裴家送东西。

贺枕书本就不会拒绝人,拒绝得多了也觉得难为情,索性一来人就往屋里躲,全让裴长临帮他挡回去。

裴长临失笑:“爹当年被村里人追着拜师的时候,也没见过这阵仗。”

贺枕书这几天都没敢出门,悻悻道:“要不我去青山镇给阿姐帮几天忙吧,省得总有人来找我……”

裴长临摇摇头:“但阿姐那边……”

他话音未落,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长临,小书,在家吗?大白天的关门做什么?!”

周远那大嗓门极具穿透力,裴长临在自家小夫郎瞬间绝望的眼神中轻笑一声,打开了门。

如今年关将至,算算日子,裴兰芝和周远也该闭店回村,准备过年了。

自从望海庄的工程结束之后,裴长临和贺枕书没再那么频繁去镇上,与阿姐姐夫也有好些日子没见。

这么久没见,周远精神头一如既往地不错,他随意与二人打了个招呼,将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又转头出了门。

裴家院子外头停了辆板车,各类食材满满当当装了一车,甚至还有两只活鸡。

周远麻利地卸着货,贺枕书连忙出去帮忙:“姐夫怎么一个人回来了,阿姐呢?还有,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你阿姐也回来了,在村头和人聊天呢。”周远笑着道,“东西也没多少,就是店里剩的一些菜和肉,你阿姐说带回来当年货。开饭馆不就这点好?”

他说着,从板车上卸下两条腊肉和一筐鸡蛋,又有些纳闷:“剩下这些是刚才进村的时候乡亲们送的,真是,我们不就是几个月没回来,干嘛这么客气……”

裴长临:“……”

贺枕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