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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这钟府的侍女果真对自家老爷格外了解。

贺枕书与裴长临到钟府时才刚过申时,而说了去去就回的两人,却直到黄昏还不见踪影。贺枕书独自在堂屋从天亮等到天色擦黑,甜咸茶点各吃完了一盘,终于忍不住,拜托侍女帮他去催一催。

裴长临那病现在还没治好呢,哪里受得了钟钧那样使唤。

这一去催又杳无音讯,直到贺枕书耐心耗尽,打算亲自去找人时,终于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怎么去了这么久,大夫说你不能饿着的——”贺枕书迈出房门,张口就想呵斥对方,抬眼看清了迎面走来的两人,话音却是一滞。

裴长临与钟钧并肩行来,还在专注地讨论着什么,压根没听见贺枕书的话。

而他的脸上,多出了一个与钟钧几乎一致的金丝琉璃镜。

那琉璃镜当是挂在耳朵上的,斜入鬓间,遮住了他一只眼睛。细长的金链垂到胸前,走动间随意摇晃,平白叫他显出几分儒雅冷冽的气质。

贺枕书猝不及防撞见对方这副模样,还没反应过来,脸颊却先莫名发热起来。

难怪都说人靠衣装,小病秧子这么一打扮……也太好看了。

贺枕书站在原地微微发愣,裴长临终于注意到他,连忙止了话头,走上前来:“抱歉,我和老师聊得太久了,等了这么久,饿坏了吧?”

分明是与平时别无二致的神态语气,配上这副打扮,却多了几分别样的韵味。

贺枕书有点顶不住,掩饰一般错开视线,原本的怒气散了个干净:“也没、没等多久……”

裴长临:“?”

贺枕书耳朵也烫起来,有点不好意思看他:“你这东西……还挺好看的。”

“嗯?哦,这个。”裴长临忙将那琉璃镜摘下来,道,“这是老师送我的,用来观察一些微小复杂的模型。平时戴着视线不受影响,但只要转动这个旋钮,嵌在内部的镜片角度便会发生改变,能让人看到比以往大好多倍的东西。”

他认真向贺枕书解释起来,眸光亮得出奇,甚至还想让贺枕书也戴上试试。

原本旖旎的气氛瞬间一扫而空,贺枕书偏头躲开对方伸来的手,面无表情:“先吃饭,一会儿再说。”

果然,木头就是木头。

打扮得再好看也是个木头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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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长临翌日还得去看大夫,钟钧总算没再留他继续聊那海航船。

吃过了饭,钟钧派人将他们送去了住处。

那住处与钟府就隔着两条街,是个有三间屋子的民居小院。这小院的地理位置在府城同样算不得太好,但由于临街就是个集市,比钟府附近热闹得多,生活也更加便捷。

钟钧事先已经让人将小院打扫过,需要的生活用品也都备齐,省了二人再去采买的功夫。

二人到小院时天色已晚,便没怎么收拾行李,简单梳洗后就睡下了。

翌日一早,二人在临街的集市用了早饭,乘车前往景和堂。

景和堂今日生意依旧不错,排在门外等着叫号的病患坐满了街边的凉棚,二人向伙计报了姓名,被直接领了进去。刚进门,便看见坐在大堂内的景黎。

景黎今日穿了件颜色稍浅的红衣,搭配一件素白的毛绒比甲,看上去比先前更为显小。

他没有带孩子,独自一人坐在这大堂的长凳上,视线好奇地左右打量,足尖还无意识地轻轻摆动。

一派青涩稚气。

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人竟会是在坊间被流传得神乎其神、身份显赫的景和堂东家。

他很快也注意到二人到来,起身朝他们招手:“这里,快来!”

二人走过去,景黎又道:“我已经和薛爷爷说过啦,一会儿给你插个队,让他先给你把把脉,再检查一下。”

裴长临点点头:“多谢景公子。”

“干嘛还这么客气。”景黎道,“小书都愿意认我做兄长了,你不该唤我一声阿黎哥哥吗?”

裴长临还没被人这么当面调戏过,愣了下,求助般朝贺枕书看了一眼。

却没想到,贺枕书竟与对方同仇敌忾:“就是就是,快叫人。”

裴长临:“……”

裴长临张了张口,到底没办法把那么肉麻的称呼叫出口。

就在这时,医馆外传来一阵嘈杂:“都说了我学生今儿来看病,我进去看看他。你连我也敢拦,知道我是谁吗?!”

这嗓音分外熟悉,裴长临与贺枕书对视一眼,连忙朝门外看去。

钟大师被人拦在大门前,神情分外不满,炮仗似的一点就炸:“就连官府都不敢这么拦我,你们这小小医馆……”

他话没说完,裴长临连忙上前解围:“老师,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啊。”钟钧义正辞严,“咱们那工程还没开始呢,可不能让那劳什子的大夫把你给治坏了,我得来守着!”

他说话嗓门不小,贺枕书与景黎站在大堂内也听得一清二楚。

贺枕书默然片刻,向景黎解释:“那是我夫君的老师,教他木工活的。他老人家就是脾气不大好,人不坏,也不是故意要闹事,阿黎哥哥你别与他计较。”

“当然不会。”景黎摇了摇头。

贺枕书又问:“对了,你夫君不是也在府城吗,怎么不见他与你一道?”

提起这事,景黎就有些无奈。

“他要去拜访城中一位名家大师,但对方脾气不大好,一直不肯见他。”景黎道,“今日他说要去找个熟人,听说与那位名家有点交情,想托对方帮忙引荐。”

“原来如此……”

这府城脾气不好的名家大师,原来还不止钟大师一位啊。

贺枕书这么想着,认真道:“希望他今天能顺利见到那位名家。”

景黎轻声叹气:“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