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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崔婉儿同行那名男子名叫林天逸,是个落第秀才,家境贫寒,以卖画为生。

崔婉儿虽并未继承她爷爷的书画天赋,但她自幼耳濡目染,极其喜欢收集字画。她就是在某次书画展上,见到了这位林先生的画作,一见倾心,当场买下了他所有的画作。

林天逸在当地似乎小有名气,但在府城中还没有多少人认识他。

崔婉儿不甘心自己喜欢的书画作品就这么被埋没,于是向林天逸提出,要与他带着画作来这温泉山庄,试试看能不能借此机会,在江陵府打出名气。

可谁知这书画展还没开始,就被那群成名已久的书画名家抢去了风头,她自然不高兴。

一行人说话时,前厅的人渐渐散去一些,约莫是庄上的管事终于回过神来,控制了场面。

“走,我去与他们聊聊。”崔婉儿拉着那位林先生离开了。

二人很快走远了,贺枕书收回目光,却见裴长临已久望着对方离开的背影。

“回神啦。”贺枕书伸手在裴长临面前晃了晃,道,“你看什么呢,看得那么出神。”

裴长临道:“我看那位崔姑娘。”

贺枕书:“?”

“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裴长临这才意识到自己话中的歧义,忙解释道,“我就是觉得那位崔姑娘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贺枕书眨了眨眼。

这小木头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除了钟府和营造司哪儿都不去,还能见过这名门大家的千金小姐?

裴长临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微微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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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骚乱没有影响书画展的正常举办,午后,所有展位布置完毕,贺枕书抱着画轴,到了山庄给他们安排的展位前。

好巧不巧,正好与那位林先生的展位临近。

崔婉儿没在他身边,林天逸客气地与他们打了招呼。

他手边放着好些精心包裹的画轴,注意到贺枕书怀中只有一个画轴,有些诧异:“二位只带了一幅画来?”

多半是以为这画是裴长临所绘,所以这话他是对着后者说的。

贺枕书插话道:“因为我手头没有别的画了,这幅还是临时赶出来的。”

“原来……”林天逸恍然般看向贺枕书,又意识到了什么,“所以,小公子也是以卖画为生?”

“也不算吧。”贺枕书道,“我其实画得不多,时不时会卖一幅。”

林天逸笑道:“看来小公子的画卖得很好。”

寻常以卖画为生的画师,哪里能保证自己每一幅画都卖得出去,日子长了,必然积压不少存货。

像贺枕书这样手头没有存余的,通常都是极少数名气极高、不愁卖画的画师。

贺枕书谦逊地笑笑,正想说什么,忽然听见有人唤他:“阿书!”

徐家父子从远处走来。

“原来你在这里,找了你好久!”徐承志三两步走上前来,笑着与他说话,“他们给你这位置还不错啊,我还担心你们初来乍到,会被扔到什么犄角旮旯去呢。”

他话音刚落,又被徐父踹了一脚:“能不能说点好的!”

这对父子俩从小到大相处方式就没变过,贺枕书笑了笑,向对方引荐:“徐伯伯,这是我夫君,长临。”

裴长临:“伯父好。”

“哎。”徐父对着二人时倒是眉开眼笑,温声道,“裴公子果真一表人才,小书这孩子可怜,有你照顾他,我也放心。”

徐承志不满地小声嘀咕了句什么,但在场所有人都没听清。

众人在这边说着话,没有人注意到,与他们仅相隔一个展位的林天逸,脸色陡然变了。

他站在原地怔愣了片刻,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手忙脚乱想将桌上刚从布袋中取出的画轴收起。

与此同时,前厅方向,崔婉儿扶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走过来。

“就在那里,前面就是了。”崔婉儿道,“爷爷,您先前总说林先生的画发挥不稳定,部分画作虽有灵气但稍显稚嫩。他这回给我画了一幅新的,我觉得特别好,您看看嘛。”

“你口中的特别好,我可不敢认。”崔老冷哼一声,“谁知道你究竟是看上了人家的画,还是看上了那个人。”

崔婉儿被他说得瞬间红了脸,难为情地低下头,压低声音道:“我真是先喜欢画才想与他见面的,人……人也不错就是了。”

祖孙俩相携着走到近前,才发觉林天逸脸色差得可怕。

崔婉儿担忧地问:“林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林天逸面色苍白,额前都渗出了汗:“我、我身体有些不适,今日恐怕不能奉陪了,改明再——”

“身体不适,那要赶紧找大夫才是啊!”

崔婉儿惊呼一声,转头就想唤来下人帮忙,林天逸忙拉住她:“不必——不必了,我回屋歇会儿就好,先回去歇一会儿……”

“真的没事吗?”崔婉儿眼底难掩担忧,但听见对方这么说,也没有过多阻拦。

只是见他还在收拾画轴,又道:“林先生不必将画轴也带走呀,我帮你守着就成,爷爷还想看呢。”

“可……”林天逸欲言又止。

两个展位隔得近,贺枕书很快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他担忧地朝对方望去,还没说什么,却见裴长临主动走了上去。

裴长临走到林天逸面前,淡声问道:“林公子,需要帮忙吗?”

林天逸低头抱着十多个画轴,几乎不敢看他:“多谢……多谢裴公子,不必了,我回屋歇会儿就——”

裴长临轻声打断他,语气不冷不热:“林公子,你带这么多画过来不容易,就这么放弃展会的机会未免太可惜了。不如就把画留下来,我们两家展位离得近,我们帮你守着就是。”

裴长临性子内敛,不喜欢贸然出头,平日他与贺枕书同行,通常都是由贺枕书来与人交流。

很难见到他主动与人搭话。

而且,听他说话的语气,好像忽然变得不太高兴似的。

贺枕书疑惑地跟过去,轻轻拉了下裴长临的衣袖。

后者朝他摇摇头,又朝林天逸伸出手去:“林公子,就把画放在展位吧,我们一定替你保管好。”

裴长临的态度还算温和,林天逸却像是被人踩到尾巴似的,骤然往后退了两步:“别碰我!我的画凭什么给你们,走开,我不参加展会了!”

崔婉儿也微微蹙起眉:“林先生?”

林天逸这一嗓子,喊得许多先前不曾注意到他们的人都纷纷看过来。被他呵斥的裴长临却似乎并不介意,神情依旧平静:“我只是想欣赏一下林公子的画作罢了,林公子要是不愿,那就算了。”

“不过,我能不能再多问一句。”

他低头看了眼被林天逸紧紧抱在怀中的画轴,脸上终于露出几分冷色:“林公子能不能告诉我,你在画中使用的署名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