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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子从老到小都很不放心,不愿意回去再说。无奈,顾秋实只得站在路旁把事情说了一遍。

王氏放下心来,又不高兴地道:“下次遇上这种事,你躲远一点,万一伤着你怎么办?今儿你遇上的人厚道,还愿意给谢礼,要是遇上那不讲道理的,你受伤了人家不管,不说有没有钱治,你自己也得受痛苦不是?”

“对对对,娘说得对。”

张幺娘满心后怕。后怕之余,看着这一大堆东西,心里又有些欢喜。今天看到便宜婆婆买那么多的米粮肉菜,张幺娘真觉得受之有愧,除了带着几个女儿多干点活,她也不知道怎么感谢这位长辈。再这么下去,别人也会说闲话的。

如今给便宜婆婆买了东西,她心里好受多了。好歹,自家不是白占人便宜。

巧儿姐妹几人的目光被那牛车上的东西吸引过去,拔都拔不下来。这些年来,就是巧儿都没有新衣穿,如今衣衫鞋袜都有,着实让人高兴。

由于回家有事,一家人并没有在镇上耽搁太久,顾秋实跟着牛车回,王氏带着剩下的人搭另外的车。

顾秋实一下子拉这么多的东西回来,看到的人无不侧目。东西到了王氏院子外时,她们还没到。

王氏也猜到了自己一行会落在后头,为了不耽搁车夫的时间,把钥匙给了顾秋实。

卸货的时候,隔壁院子门打开,头发花白的何富华出来,看到一大堆东西时,他愣了愣:“买这么多?”

话音未落,高氏也探了头出来,看到东西后,酸溜溜道:“弟妹对你们可真好,她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亲侄子亲侄女都没得她什么东西。倒是舍得给外人买这么多,明远,往后你可要好好孝敬她啊!有你在,明光他们应该不用照顾婶娘了……”

“娘,你少说两句。”

出声的人是何明光,也是夫妻二人的长子,比何明远要大两岁,常年下地干活,肌肤黝黑,也是一身的腱子肉,走过来捡了最重的一袋粮食扛了就往顾秋实刚打开的院子里送。

高氏见状,气得跺脚,却还是过来帮忙搬东西了……村里就是这样,亲兄弟之间,哪怕各自成家,也会互相搭把手。

紧接着,隔壁院子又出来了高氏的二儿子何明多,他性子较活泼:“明远哥,本来我想跟你们一道呢,结果起太晚了。”

顾秋实好奇问:“二弟想去镇上买什么?”

“太久没吃肉,想买点肉吃。”何明多伸手拍拍肚子,“我都瘦了。”

顾秋实忍不住笑了:“肉不用买,一会儿就有得吃。”

“所以我去不成就没去。”何明多玩笑道:“有酒么?”

请人吃饭,哪儿能没有酒呢?

顾秋实看得出来,这兄弟俩对于他过继之事没有不高兴,要么就是城府深,要么就是真的不在意。他比较倾向于后者,村里的人,其实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高不高兴都摆在脸上。当即笑道:“有,一会儿早点来,多喝点!”

何富华带着妻儿搬完了东西,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帮着整理收拾。

高氏还主动把买来的细面倒在了大盆里,还念叨道:“早点醒面,这种天气,凉了一样吃。”然后拿来了粗粮袋子,扬声问:“明远,放多少粗粮?”

一斤细面能换四斤粗粮,村里人平时都吃粗粮,有客或是逢年过节才会添细粮,至于添多少,取决于主人家自己。如果手头拮据或是想要省点,那就多放粗粮,吃是一样的吃,就是口感差些。

高氏问完,自顾自道:“把这一袋都添进去算了。”

顾秋实:“……”

“可以少放点粗粮的。”

高氏动作麻利的往里添水:“不用,你们的菜那么好,馍馍粗点不要紧,能省就省一点。”

很快,王氏她们也到了。

院子里瞬间热闹起来。

家里这么多人,倒也不用再请别人帮忙。尤其是巧儿姐妹,从小就干活,动作特别的利索。高氏看着,惊奇道:“这几个丫头看着木讷,动作竟然这样麻利。”

她动了心思,悄悄问:“明远,真要招赘?”

昨天问这话,纯属是不怀好意,存了笑话的意思,是她一时间接受不了属于儿子的东西眨眼间就飞了,事前连一点预感都没有。今儿想法又不同了,她哪怕再不愿意,也只能接受这个新冒出来的侄子。再问这话,就是想给巧儿说亲了。

顾秋实点头:“我们夫妻就这三个闺女,不可能全部嫁出去,巧儿最懂事,留她在家最好。”

何明远心里对三个闺女亏欠良多,顾秋实来了,自然要好好照顾她们。这闺女嫁出去,不可能不受委屈。哪怕他有钱有势,女婿一家子都需要看自己脸色……但只要女儿是别人的儿媳,多少都要为了婆家的亲戚退让。只有把人放在眼前,夫妻俩独门独户住着,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证她们过得安逸顺遂。

此时只提巧儿,是因为外人能接受没有儿子的夫妻俩留长女在家。至于剩下的姐妹俩,婚事可以推一推,等到顾秋实赚到钱给剩下两个女儿重新建了院子,再说招赘,别人才好接受,也不会说闲话。

院子里忙得热火朝天,村里的人看见了何明远拉回来的东西,难免都会议论几句。有人故意把这件事情说到了何母的面前。

何母听了特别不是滋味,老大嘴甜,会哄人,不管他说的那些话能不能做到,何母每次听了都会很高兴。老三最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而老四从小就死犟死犟的,没少挨打,长大后更是直接跑去了岳家住,难得回来一趟。

三个儿子里,她最疼老大,最担忧住在岳家的老四,怕他受委屈。最省心的就是老三,她嘴上没说,其实心里明白,如果自己老了,能指望的大概就是老三。

昨天发生的事,哪怕已经过去了一日夜,她到现在还觉得跟做梦一般,压根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老三走了,今年秋收怎么办?

传话的人离开后,何母环顾一圈,院子里空荡荡的,屋檐下一大堆泥没有人打理,厨房里昨天吃的碗还在锅里泡着,屋中的桌椅上又积了一层灰。以前张幺娘在的时候,不用她开口,家里就会打扫得干干净净。

她恍恍惚惚起身出门,往王氏的院子里去。

院子里摆了四桌,除了三位族老,剩下的都是王氏婆家和娘家的亲戚。

对于过继之事,不管众人心里怎么想,面上都没有说难听话。

其实最有可能接收王氏宅院和田地的就是何明光兄弟二人,他们都没有不高兴,哪里轮得到外人?

何母一出现,院子里推杯换盏欢声笑语的声音霎时一听,所有人都看向门口。

此时王氏被人拉坐下,她还想去厨房里忙,被张幺娘推到了桌旁,桌上的客人玩笑一般不许她走。她看见失魂落魄的何母,起身道:“弟妹,吃饭!”

村里的人在自家吃饭的时候遇上有客上门,都会招呼人坐下一起吃。

何母踏进门,站在王氏面前:“三嫂,过继的事情得重新商量,我后悔了,老三……我还是舍不得。”

几位族老立刻皱起眉来。族谱最好是别改动,何家宝那是情况特殊,人家有出息了,非要认回亲爹,他们不好拦……现在不改,等到何家宝以后考中了秀才或是举人重新修建祠堂的时候,肯定也会找机会改的,那么到时他们这些拦着不让改的长辈就成了恶人。反正何明远也不要这个儿子,改就改了。

老太爷冷着脸,训斥道:“昨天才改族谱,今天你就要改回来,当祠堂是什么?绝对不行!”

何母跪了下去。

另外两位族伯准备开口训斥,顾秋实理了一下身上的新衣:“婶娘,昨天我们一家搬过来后,娘给了我们四床九成新的被子,还请我们吃了面和几斤肉,今天又准备了这么多,还买了五床被子,十多套新衣鞋袜,巧儿她们有帕子有头花。林林总总加起来,都快有七两银子了,不说得到又失去很让人难受,咱们不能干这种缺德事,就算你真要干,是不是该把银子还出来?”

何母霍然抬头:“何明远,你个没良心的混账,你哪头的?”

“不管哪头的,明远说得对。”族伯看出来了,何母才把孙子送走,根本拿不出来,这种人人不讲道理,干脆跟她直接谈钱,“你先把银子拿出来,我们再说改不改族谱。”

何母哪里拿得出来?

真有这个钱,她也不会拿来赎儿子,而是拿给孙子读书了。

众人议论纷纷,王氏的大哥端起酒杯起身,咳嗽一声,等众人都看过来了,道:“我妹妹多了儿子,我们都很高兴,明远这个外甥我认了,还请大家以后多多照顾他。”他瞄了一眼何母,意有所指,“谁要是欺负他,我这个做舅舅的绝对不饶!”

顾秋实起身:“多谢舅舅维护。巧儿,给舅公倒酒。”

何母就看见往日里又脏又丑的巧儿今儿一身新衣站了出来,只换了衣衫,梳了个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从头到尾没有看她一眼,笑吟吟上前倒酒。

“巧儿,跟我回家。”

巧儿一脸为难:“奶,我现在有新衣穿了,也没有需要读书的弟弟供养,就不回去了。”

何母大怒:“不认祖宗的玩意,今天我非教训你不可……”

王氏霍然起身,上前揪住她的衣领,高氏也去帮忙,两人合伙将何母拎起推出了大门。

何母挣扎不动,气得大叫:“何明远,有人推你娘,你瞎了吗?”

顾秋实回头看她:“婶娘,是你瞎了才对,被推的人又不是我娘。”

何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