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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明霁没有意外。

上辈子姑姑在走之前,也给了她这样一个包袱。

那时她不明白母亲为何会给自己留下这么个包袱,如今也一样,不知道这?套衣裳,到底是给谁准备的。

此时她也没心?思去想,金秋姑姑的突然离去,像是抽走了她的魂,把她心头那股没来由的恐慌提出来,再一点一点,无限地扩大。

白明霁脸色苍白,素商在耳边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见,转头看着沉睡中的金秋姑姑,嗓子沙哑地道:“备寿衣,替她换上,葬了吧。”

素商收拾好情绪,扶她出来,低声问道:“娘子,要知会姑姑的家人吗?”

金秋姑姑的老家在杨家,当初跟着孟锦来了江宁后再也没有回去过,看着她出生,照顾她长大,除了母亲,金秋姑姑便是白明霁最亲近的人。

上辈子金秋姑姑走后,白明霁也联络过她的家人。

金秋姑姑父母早逝,家人只剩下了一位嫂子和几个侄子,来的是一位侄子,到了江宁后只问她要钱,不打?算把人带回去。

后来还是一位曾与金秋姑姑一同在孟家共事过的婶子,自?己找上门,把金秋姑姑带回了扬州安葬。

那婶子与金秋姑姑年轻时,在孟家相遇相识,交情似亲生姐妹。

得知她死后,马不停蹄地赶来,大哭了一场,把金秋姑姑的棺木带回了扬州,葬入了金秋姑姑父母的墓林里。

这?辈子不用走冤枉路,白明霁直接让素商去找那位婶子。

她记得,婶子姓张。

吩咐完素商后,白明霁没有回屋子,悲伤之外,心?底那股抓不着的恐惧越来越浓。

上辈子金秋姑姑是被白之鹤扔出来的砚台砸中,这?辈子白之鹤人都死了,为何金秋姑姑还是会走……

脑子里突然想起了那日钱云归的一句话。

——“无?论过程如何改变,结局都不会变。”

所?以,金秋姑姑迟早会走吗?

那下一个呢,会是谁……

后背脊梁一道凉意窜上来,白明霁来不及让人备马车,径直去了马厩,牵了一匹马,一路疾驰奔向了白家。

白家守夜的小厮听到叫门声,心?头还嘀咕,这?大半夜到底是谁。

打?开门看到白明霁,愣了愣,“大娘子,这?是出了何事,怎么?这?么?晚……”

白明霁没理他?,匆匆去了白明槿的院子。

白明槿早就歇下了,被外间丫鬟的灯光和声音吵醒,披了一件披风出来,看到门外一身风尘仆仆的白明霁时,吓了一跳,“姐姐,出了何事?”

白明霁见她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心?头的紧绷,终于缓了下来,对她笑?了笑?,“没事,看到阿槿就放心?了。”

白明槿不明所?以,正欲问,白明霁突然上前抱住了她,轻声道:“姐姐想你了,过来看一眼?,没旁的事。”

没等白明槿反应过来,白明霁又松开了她,对她一笑?,“继续睡吧。”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夜深人静,府上的人都已歇息了,没了灯火,白明霁就着头顶上的月色,匆匆来又匆匆走,刚出府门便看到了对面?夜色下立着的一道人影。

往日只觉得他?生得高大,如今却觉得他?像是一座伟岸的高山,一处可以供她歇息的避风巷。

他?是她唯一的同路人,也是她唯一可以放松下来,释放出心?头那些无?法与旁人提及的恐慌。

白明霁没问他?怎么?来了,缓缓地走过去,到了他?跟前,主动抱住了他?,脸蹭在他?胸膛上,哑声问:“晏长陵,咱们真是重生吗?”

晏长陵由着她抱了一阵,手?掌轻轻地盖在她头上,揉了揉,“我们这?不是还活着?”

知道今夜金秋姑姑走了,她受到了刺激,晏长陵安抚道:“我问过了府医,姑姑平日里身子便偏寒,此次风寒只是为诱因。”

那句‘短寿之人’没说出来,她自?也明白。

白明霁没出声。

晏长陵偏下头看她:“先回家?”

白明霁点头,乖乖地让他?牵着自?己的手?,上了马车。

白明霁活了两辈子这?还是头一回,把自?己放空,躺在一个人的怀里,意识到了今夜的自?己与往日不一样,可一身的劲已经卸下,再也没了力气重聚。

晏长陵也感觉到了,看着她枕在自?己怀里,满头青丝铺在他?的膝上,像绸缎染了流光,手?指从上头有意无?意地滑过,最后轻轻地点了点她熟睡的脸颊,低声道:“我倒希望你一直如此。”

上辈子是愧疚。

这?辈子是责任。

晏长陵低头看着她朦胧的脸庞。

突然轻笑?了一声。

想起自?己回来的头一日,在城门口看到她被岳梁护在怀里,后来在院子里相遇认出了她后,本打?算她要是想提前离开晏府,自?己也不是不能成全?。

谁知,她也是上辈子回来的人。

那日她在集市上,闯过了‘刀山火海’递给了他?一盏花灯,后又胆大包天地亲了他?,他?便知道,她对自?己挺满意,想图个省心?,这?辈子便与他?为伴,打?发着日子过下来。

同时也对自?己极为有信心?,她以为自?己乃重生之人,凭着未卜先知的能力,掌控这?辈子的人生,不会再重蹈覆辙。

可钱云归病了,金秋姑姑死了。

她开始怀疑起了自?己。

适才?她问他?,他?们是不是重生,晏长陵无?法回答。

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醒来,本也只为报仇。

见到她后,顺便想弥补自?己上辈子亏欠她的那一年。

最初的想法同她一样,有信心?能改变这?辈子的结局,大仇得报,有佳人在侧,弥补她的同时,也填补了自?己的遗憾。

将来与她生几个孩子,待到了晚年,儿孙绕膝,正如周清光所?说,“一亩田,一方院,一家安宁人齐全?。”

可往往最简单的梦,最不容易实现?。

她此时的害怕,他?也正在经历。

但他?既然回来了,身为丈夫,他?有责任给她安宁。

除了责任,似乎还多了一些旁的东西。

他?的手?指轻轻地描绘着她的眉眼?,她是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唯一一个同路人,也是头一个与他?大胆表白的小娘子。

从那句,“我喜欢你。”到后来的,“不觉得晚了吗……我喜欢你,也愿意承担后果。”

是啊,晚了。

他?不可否认,他?很?喜欢怀里的小娘子,喜欢到了哪一步?

好像离不开,也舍不得放手?了。

应该是爱了。

怀着仇恨归来,继续行走在计划好的仇恨之中,唯有这?一份爱,是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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