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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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事不宜。
京城鹅毛大雪已连下三日,屋檐冻凌八丈长,狗都冻得不挪窝了。
镇远侯府却要热热闹闹嫁儿子。
大雪皑皑,楚召淮在喜房砸东西。
——只是喜房清冷,没多少能砸的,好不容易找个破花瓶抬手要扔,侯府看管他的管家绷着脸说“官窑烧制纸槌瓶,价五金”,吓得楚召淮赶紧往怀里捞。
“大公子息怒。”管家劝道,“再过半个时辰璟王府便会派人来迎亲,到时您不上轿,侯府恐怕满门皆要获罪。”
楚召淮端坐窗边的妆奁前,身着艳红喜袍,肩上落着几片艳丽梅瓣,衬着面容满是苍白病色,却丝毫不掩那副好骨相。
他怀抱花瓶眼神放空:“黄泉路上有人陪,热闹死了,不亏。”
管家一噎。
闹了两日,好话歹话道尽,实在不知该如何劝了。
这时,贴着双喜红帖的房门被推开,冬日寒风呼啸刮来,几片雪花滚入屋内顷刻融化,有人迈步而来。
“的确热闹。圣上震怒若诛九族,临安白家也别想摘干净,你外祖父、舅父全都陪你一起上路。”
楚召淮看过去,好一会才闷声道:“侯爷。”
“对着亲爹唤侯爷,你外祖父就是这般教导你的?”镇远侯楚荆正值壮年,身形挺拔面容冷毅,冷冷道,“这桩婚事是圣上赐婚,连璟王都不能违抗,更何况你。”
楚召淮摸着花瓶不吭声。
璟王他倒是想违抗,但听说那京中第一煞神做了太多恶事,临过年终于遭了报应,人已经昏迷半月,眼看就要归西了,怕是有心无力。
楚荆道:“不要置气。这些年若没有侯府庇护,你哪能……”
楚召淮打断他的话:“我这些年在江南行医,一不靠侯府二也没靠我祖父,现在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楚荆冷笑一声:“你外祖父来信说你在江南到处给人诊脉看病,得罪贵人闯了大祸遭人追杀,我若不派人从临安白家将你接回京城避祸,你早已命丧黄泉,这叫过得好?”
楚召淮软硬不吃,嘚啵道:“送去虎狼窝避祸,和命丧黄泉也差不了多少。”
楚荆一僵,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传闻璟王姬恂残忍嗜杀,还有治不好的疯病,更何况镇远侯府楚荆和姬恂向来政见不合,朝堂争吵暗中算计是常有之事。
楚召淮嫁过去,的确算是虎狼窝。
“姬恂得罪太多人,如今虎落平阳必定有人按捺不住要杀他,八成活不过小年。”楚荆躲开楚召淮的目光,“等他一死,你自然后半生富贵无极。”
楚召淮眉头一皱。
他爹这话一出,便是彻底没有半分转圜之地。
楚召淮自幼体虚多病患有心疾,五岁那年娘亲患病离世,楚荆将有一子的媵妾郑氏扶为正室后,便寻了个“天煞孤星,灾祸不断殃及亲眷”的由头,将他送去江南,美名其曰“养病”。
一养就是十几年。
楚荆对他本就没多少父子之情,更不会为了不在意的大儿子违抗圣旨。
楚召淮记性好,这么多年过去仍记得那神神叨叨的国师还说他十八岁会有一劫,怕是会殃及到性命,若平安度过后半生便顺遂安康。
如今他十八岁生辰还没到,就遭了嫁给煞神这回事……
鬼神卜算之事,竟然这般玄吗?
楚召淮瞥着喜房外护院的身影,知晓此事已成定局,就算再反抗恐怕要被捆着塞花轿里,连最后一丝体面也没了。
他深吸了口气,终于认了命,问出最关心的问题:“那我娘死前留给我的东西,爹给我放在许诺好的一百二十台嫁妆里了吗,郑夫人不会贪掉了吧?”
楚荆:“……”
楚荆险些压抑不住怒意:“侯府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贪你那点东西。”
楚召淮松了口气,嘴上客套道:“哦哦,没有也没事,我就问问。”
楚荆运了运气,沉着脸唤来喜娘给他上妆。
楚召淮果然不再反抗。
楚荆不想和这个没多少感情的大儿子多说半句话,刚想走又似是良心发现,沉着脸叮嘱道:“璟王府危机重重,你若聪明就莫要靠近璟王,今夜最好寻个由头,莫要待在喜房。”
“什么?”
楚荆言尽于此,对着喜娘道:“妆上厚些,把痣遮住。”
喜娘称是。
楚荆转身就走。
楚召淮侧头看着爹离去的方向,不明所以。
没一会,喜娘咳了声:“大公子,妆上好了。”
楚召淮抬眸随意一瞥,吓了一跳。
这喜娘也不知从哪儿寻来的,上妆简单粗暴,面上糊了一层又一层的厚粉,楚召淮面容被遮住,亲娘来了也不认识。
昏暗中烛火一照,活像是来索命的厉鬼。
看着不像是出嫁,倒像是结冥亲。
喜娘还在连连夸赞:“大公子神仙中人,和璟王爷当真是金玉良缘。”
楚召淮了然。
原来这就是京城流行的新婚妆面,果然和江南不同。
凤冠霞帔繁琐,层层叠叠换好后,已是黄昏,外面鞭炮声传来。
璟王府来迎亲的人到了。
喜娘将绣着鸳鸯戏水的喜帕盖至凤冠上,楚召淮闭了闭眼,被扶着上了花轿。
算了,命该如此。
躲避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去会会他的“劫”。
难不成一个昏睡着的将死之人,还能把自己吃了不成?
爆竹将落雪炸了个斑驳凌乱满地红。
风雪呼啸和吹打锣鼓的喧闹声交织,长街一路敲锣打鼓,花轿摇摇晃晃朝着城北的璟王府而去。
***
雪日王府成婚,几乎有头有脸的京中大人物都顶着大雪前来笑脸祝贺,不知是真心还是心怀叵测,气氛倒算是笙歌鼎沸,热闹非凡。
楚召淮戴着鸳鸯戏水的喜帕,眼前只有摇曳红影,他被人七手八脚扶下花轿,根本不知拜天地的到底是谁,半晌终于晕晕乎乎进了新房。
璟王府的寝殿满是浓烈的药味,楚召淮下意识轻嗅,眉头一皱。
这药香……
璟王重病需静养,这几乎算得上“冲喜”的婚事前厅热闹喧哗,后院却空荡冷清,愣是没有半分声响。
喜娘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将门掩上。
楚召淮耐心等了半晌,察觉周遭无人,抬手将盖头掀着悬挂在凤冠上。
严寒冬日,洞房如冰窟窿,窗甚至还敞开着,穿堂风裹挟着雪呼啸而来。
既无地龙、也无炭盆。
楚召淮冻得手脚冰凉,偏头打了个喷嚏,视线在床边硕大的香炉上。
他本是想探查药香,可一瞧见那金色香炉,眼都直了。
璟王果然深受圣上倚重,连燃香的香炉都是金子做的。
晃眼。
楚召淮勉强把视线从金香炉上撕下来,敛着厚重喜袍几步走上前。
离得近了,方嗅到这香炉中那浓烈的毒草味。
在寝殿长久燃这香,璟王的确活不过小年。
楚召淮倒了一碗水,掀开沉甸甸的炉盖想先灭了香。
倒不是想救璟王,主要医人不自医,他身子骨太弱,闻多了毒恐怕不日就得随璟王殉情。
忽然,“王妃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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