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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重山刚为姬恂满上酒,临湖的窗户倏地翻进来一个黑衣人,满室护卫竟然无一人发觉他的靠近。

殷重山一惊,立刻拔刀。

黑衣人身手不凡,转瞬便至跟前,带起的风将烛火吹得微微一晃险些熄灭,好一会才幽幽重新燃起。

烛光摇晃,将来人的脸照映出。

殷重山愣了愣:“陆统领?”

陆统领剑眉星目,衣袍翻飞不走正道,吊儿郎当地在半空翻了两圈,优哉游哉坐在姬恂旁边。

腰间悬挂的玉佩坠子噼里啪啦砸了满脸,他却强装着淡然,将袖中一张皱巴巴的纸扔在案几上。

“我还当兵部那个秦笕是你的人,没想到竟是个深藏不露的太子党,这回趁着你昏睡直接反水,同兵部侍郎向圣上提议让太子的人调任去晋凌,职位……”

姬恂像是被吵到了,蹙眉道:“聒噪。”

陆无疾没心没肺,跟着侧耳倾听:“你在听隔壁打架吗?方才我来时瞧见了,啧啧都打出血了,阵仗大得很。”

姬恂被这个碎嘴子给吵得完全没了兴致,喝了口冷酒,淡淡道:“被人发现同我私下见面,你指挥使统领的职位不保。”

陆无疾奇了:“你今日出门是终于喝药了,竟然记得我是谁?”

姬恂温声道:“每回瞧见戏班子杂耍,本王都要上前问问陆统领是不是府军前卫的差事太闲,开始奉命上任‘猴子跳圈大都督’与民同乐了。”

陆无疾:“……”

陆无疾被怼得脸红,开始顾左右而言他:“这好好的景儿怎么有具尸首?真碍眼,重山,你干什么吃的?”

姬恂瞥他:“……职位是什么?”

陆无疾这才开始说正事:“晋凌州布政使。”

姬恂“嗯”了声,似乎不怎么奇怪。

“你是终于疯了?”陆无疾稀奇道,“圣上明摆着要去查晋凌的帐,你那盐、那矿、那漏舶生意,还有军屯田,哪一个经得起查?一旦抓到把柄,东宫那边就能从你身上撕下块肉,搞不好能给你凭空安个‘私养兵马意图谋反’的罪名。”

姬恂笑了:“本来就是,何谈凭空?”

陆无疾:“……”

陆无疾左右看了看,警惕道:“今夜该不会是鸿门宴吧,你憋着坏想灭我的口?”

姬恂懒得和他说,对殷重山道:“今夜风劲雪急,兵部侍郎秦笕贪杯饮酒,一不小心失足跌入湖中。”

殷重山:“是。”

陆无疾看不是灭他的口,松了口气:“兵部侍中郎正三品,王爷说让落就落?”

“东宫太子若不看路也会失足。”姬恂淡淡道,“你也想落一回水?”

陆无疾立刻闭嘴,送完消息连口酒都没喝,马不停蹄地又转着圈翻窗跑了。

殷重山前去收拾屋内的尸身。

姬恂拿起皱巴巴的纸,一目十行看了。

看阵仗,圣上的确是想查军田。

晋凌离京都甚远,地处边关四郊多垒。

当年宁王镇守晋凌时,边关战乱不断,打仗打得国库年年亏空,直到八年前那场大仗,宁王战死沙场,以血杀退敌军,这才有了几年的平和。

近些年晋凌为戍兵屯田,就粮自解,渐渐不必朝廷来要粮饷供应。

圣上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前段时日钦天监甚至观出紫微星陨落之相,惊得监正按了三日,才战战兢兢往上报。

皇帝突然要查晋凌的帐,八成是想寻罪名下罪姬恂,为太子彻底扫清姬恂这个障碍。

姬恂将纸烧了,心不在焉想着什么,当余光穿过窗棂看出去,微微一怔。

身披大氅带着面纱的少年已没和小厮嘚啵嘚啵了,此时正弯着腰做贼似的,想要从长廊神不知鬼不觉地跑过去。

姬恂眼眸一眯。

殷重山也瞧见了,眼神陡然沉下来:“王爷,他许是看到了陆统领。”

姬恂抚着鸠首杖,懒懒道:“抓进来。”

“是。”

楚召淮觉得自己好倒霉。

好不容易能赌场大的却只能看不能收;

趁着犬子不在跑出去找人散播谣言,和人讨价还价大半天含着泪给了一大笔钱才成事。

终于能松口气,一转身就看到了正在烧东西的姬恂。

这楼阁不怎么隔音,王爷一直在隔壁,岂不是将他们方才关扑博弈的动静全都听到了?

楚召淮满脸惨不忍睹。

好在姬恂并没往外看,他踮着脚尖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只是才走了两步,殷重山满脸煞气打开门,大步朝他走来。

楚召淮:“……”

被发现了。

完了。

楚召淮连转身逃跑的时间都没有,直接被像拎兔子似的揪进了房间。

姬恂交叠双腿坐在那,似笑非笑道:“王妃,好巧啊。”

楚召淮欲哭无泪:“王爷明鉴,我……我真的是被逼无奈。”

姬恂笑得更温和了:“被谁逼的?”

楚召淮道:“姬助兴!”

姬恂还以为自己不认人的病又犯了:“姬助兴是谁?”

楚召淮干巴巴道:“三皇子。”

方才三殿下一直在那“助兴”“助兴”的,他在心里给人起小名,一不小心秃噜出来了。

殷重山露出一副果不其然的样子。

三皇子和东宫交好,这人果然是太子一党。

“锵——”

殷重山直接拔刀架在楚召淮脖子上,寒光毕现。

“王爷,此人断不可留。”

府军前卫的指挥使统领私底下和璟王见面密谈,被东宫或圣上知晓便是能下大狱的大罪。

殷重山眼神狠厉,握着刀露出一抹杀气。

只待王爷一声令下就取此贼狗头。

楚召淮人都傻了。

朝廷抓赌这般严的吗,抓到就当场斩立决?!

楚召淮赶紧扑腾着自救:“王爷息怒!真、真不是我想赌的,金银我也没收,就……就一点点,还是犬……世子硬塞给我的!”

殷重山一愣。

什、什么?

这条画舫不就是关扑船吗?

方才不是在隔壁赌得热火朝天?

姬恂一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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