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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

楚召淮心跳如鼓,在他不知的时候面颊已滚烫得要命,眼尾浮现淡色飞红,一路蔓延至后颈,随后遍布全身。

心脏越调越快,即将到达某个楚召淮无法承受的临界点时遽然一颤。

楚召淮耳畔死一般的寂静,似乎连呼吸、心跳声都听不到了。

“楚召淮。”

姬恂好似阴魂不散的幽魂,侵占他的四周、记忆甚至脑海最深处,好似化为实体似的缓缓朝楚召淮探来,抚摸着他滚烫的脸,语调含着笑,柔声替他的心做了结论。

“……承认吧,你在想我。”

楚召淮呆愣半晌,缓缓捂着头将脸埋在枕头上。

半晌,他终于发出一声自暴自弃的呜咽。

***

扑鹿台。

前几日陆无疾同六出比试,几乎惨败,姬恂追着他讥讽了好几回,逼得陆统领睡觉时那刻薄的阴阳怪气都在耳畔转着圈盘桓。

魔音贯耳的攻击下,两人那点在外人面前演出来的不和差点就要加上点真实了。

太子自讨没趣,也没再挑衅。

姬恂懒洋洋坐在轮椅上,那弓箭都要被他擦秃噜皮了却愣是一箭未出。

燕平帝也看不下去了,笑着道:“明忱不去纵马跑一圈吗?整日坐着身子可是要僵了。”

姬恂道:“林统领前去保护太子殿下,若臣弟不警醒着点,圣上受了惊可是臣弟的罪过了。”

燕平帝哈哈大笑:“你啊,这张刀子嘴竟也能说出甜话。”

姬恂也跟着笑了笑,道:“皇兄不去吗?”

燕平帝叹了口气:“朕老了,比不上从前。”

姬恂含笑道:“陛下自谦了,臣弟瞧着您的脸色比臣弟还要康健,真龙天子定是长命万岁。”

燕平帝被几句话哄得笑起来,微微一抬手,徐公公颔首上前,恭敬将一把长弓奉上。

姬恂眸光一动,面上没有丝毫异样:“皇兄,这是……”

“这把长弓是宁王数年前征战所得,朕已拉不动这把弓,便赏与明忱吧。”燕平帝叹了口气,“也算不枉费宁王千辛万苦寻得的苦心。”

姬恂身后护卫垂着眼,脸色微微一变。

赐弓便是强行让姬恂策马入猎场狩猎。

天子赏赐,拒接便是违背圣意。

护卫正警惕着,就见姬恂视如珍宝地接过长弓,指腹缓缓摩挲着那把重弓,讶然道:“的确是把好弓,多谢皇兄。”

燕平帝道:“明忱喜欢便好,去吧,试试你的弓。”

姬恂颔首称是。

侍卫将一匹高头大马牵来,璟王持着短手杖缓慢上前,勒住马绳翻身上马,完全看不出是个瘸子。

燕平帝在大帐边冷淡注视着他。

姬恂垂头一礼,一夹马腹,策马而去。

璟王离去后,整个大帐的侍卫瞬间散去一半。

燕平帝转身回了大帐中。

一人穿着侍卫官袍的男人被徐公公带着缓步上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臣晋凌布政使付松茂,参见陛下。”

燕平帝淡淡笑了:“付松茂,差事办得不错。”

付松茂是前年高中的榜眼,瞧着年纪轻轻相貌清俊,能在被姬恂牢牢把控的晋凌全身而退,自是极其有手段之人。

“能为陛下分忧,臣之所幸。”

“晋凌账目错综复杂。”燕平帝淡淡道,“你如此聪明,该知晓如何做。”

付松茂自然知晓陛下要在这猎场中趁姬恂未带多护卫之际,拿他查到的账目做筏子先发制人,不让晋凌和宫中和姬恂交好的朝臣有相助之机。

若是能为陛下除去眼中钉肉中刺,必是封侯拜相的头功。

付松茂掩下眸底野心,一个头嗑下去:“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就在这时,徐公公急匆匆进来:“陛下!”

燕平帝眉头一蹙。

“太子于猎场遇刺!”

燕平帝眉梢动了动,神态并无多少紧张担忧,冷淡道:“皇家猎场,林统领又跟着,能出什么事?派人去救便是,急什么。”

徐公公见陛下这个反应,也像是吃了定心丸似的松了口气。

“是。”

扑鹿台四周皆有侍卫巡查,必然不可能出现外来刺客。

太子遇刺八成是做戏。

姬恂策马行走山林间,手中懒洋洋摩挲着那把长弓,暗卫跟在他身侧,警惕注视着四周,唯恐蹦出来刺客暗杀。

路上遇到过几只猎物,姬恂却看也没看,似乎在寻找什么。

暗卫犹豫半晌,问道:“王爷想猎什么?”

“鹿。”姬恂随意道。

暗卫疑惑道:“去年不是在光禄寺买了一只鹿吗?”

姬恂瞥了他一眼:“你上峰是谁?”

暗卫知晓王爷不记人,颔首道:“周统领。”

姬恂嗤地一笑。

哪壶不开提哪壶还真是一脉相承。

一旁护着的其他暗卫神色古怪。

圣上赐弓强行让王爷离开大帐,想必是准备在猎场动手,此等险境,王爷怎么还有闲情逸致闲聊?

恰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保护太子殿下——!”

姬恂眉梢一挑,也不猎鹿了,纵马朝呼救声而去。

丛林抽了新芽,策马穿过稀疏树林,远远瞧见太子殿下正驾马在原地踱步,东宫护卫围着半圈将人护住,抵抗前方身着黑衣的刺客。

姬恂笑了声,直接拉弓搭弦。

咻。

寻常人甚少能拉弓这种重量的长弓,姬恂手臂肌肉绷紧,倏地一放,箭穿破丛林带着破空之声,转瞬将刺客射下马。

太子一惊,愕然看去。

姬恂动作极快,眼睛眨也不眨将十几支箭射出,太子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刺客已悉数被射中,横七竖八躺在地上,血流了满地。

血腥味弥漫四周。

姬恂轻飘飘握着长弓溜达过去,笑着道:“太子殿下受惊了。”

太子看着那把重弓,艰难吞咽了下。

数十丈之外,准确无误将所有刺客射中,箭无虚发,若他对自己起了杀心,恐怕此时他已命丧黄泉。

好在箭已射光了。

太子脸色苍白,勉强露出一个笑:“多谢皇叔相救。”

姬恂谦虚道:“太子迟早一日要成为天下之主,本王为臣子,救下储君自然是本分。”

太子一愣。

这话听着,不太像姬恂能说出来的。

太人了。

而且璟王野心勃勃,怎么可能轻易向他示弱?

太子心生警惕,面上不显:“皇叔言重了——这些刺客来历不明,还是先回大帐告知父皇。”

姬恂含笑:“太子殿下,请。”

太子点头,牵着马绳往前奔去。

姬恂正要勒紧马绳,却见方才太子身边的护卫已不知何时将他们一行人团团包围住。

璟王府暗卫瞬间拔剑。

姬恂懒洋洋地拨弄腕上的小金币,淡淡道:“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太子坐在马上漠然瞧着:“璟王勾结刺客,意图谋害储君,孤是在为父皇分忧。”

姬恂注视着太子许久,忽然蹙起眉:“太蠢了。”

太子没想到姬恂会如此直白地骂他,脸色倏地一变。

姬恂嘴本就毒,此时更是懒得收敛:“你和老三的脑袋长着只充数吗,一个个脑袋空空,啊,本王懂了,怕是你二人所有脑子全都长在抄秋那了。”

太子怒道:“姬明忱!”

“瞧,被人说了几句话便逼急了。”姬恂笑了,“抄秋可不会如此。”

太子命好,否则不可能蠢成这样还能躺着便被立为太子,从小到大他听过不少人说过诸如“唉,若是抄秋公主是男儿身……”这种话。

姬抄秋比他聪明伶俐,兵书策论一点就通,连燕平帝有时也会用一种极其惋惜的眼神注视着她。

太子知晓父皇在惋惜什么。

可那又如何,一旦姬抄秋露出想要夺位的苗头,父皇依然还是轻而易举将她按在尘埃中,再聪明也无法同自己比肩。

如今过去多年,太子本以为自己已摆脱幼时姬抄秋的阴影,可姬恂轻飘飘一句话却让他勃然大怒。

“杀了他!”太子冷冷道,“莫留全尸!”

姬恂淡淡注视着他,并不觉得恐惧。

身后便是太子特意寻找的悬崖,姬恂退无可退,若想离开只能和太子护卫拼杀,这样更是佐证“刺杀”之事。

太子护卫拔刀正要上前,忽然耳畔一道惊雷劈下。

砰——

姬恂眉尾一动,似乎笑了下。

那不是雷。

是火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焰火爆炸后的气息,随着风拂来刺鼻难闻。

太子离得最近,马猛地受惊,不受控制朝着前方奔来。

众人一惊,忙前去拦。

“太子殿下!”

可还未完,那爆炸声仍然在继续,且越来越近,随着一堵灰尘形成的烟墙轰然朝这边袭来,直接将众人吞没其中。

震耳欲聋的爆炸巨响惊得数里外的大帐也能听到,燕平帝眼皮重重一跳,飞快掀帐而出。

飞鸟密密麻麻飞上天空,像是受了极大惊吓。

远处烟尘直冲云霄。

燕平帝有种不好的预感,厉声道:“太子在何处?!”

这时,浑身是伤的侍卫策马匆匆而来:“回陛下,太子遇险,璟王殿下前去营救,可……可不知为何遇到火药伏击……”

燕平帝眼前一黑,险些晕倒。

徐公公赶忙扶住他。

远处的动静还在轰然炸着,燕平帝罕见失了态:“快将太子给朕找回来!快去——!”

护卫一惊,忙前去寻人。

燕平帝呼吸艰难,踉跄着被扶到大帐中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