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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甚至还呕出几口血来,好半天才终于平复呼吸。

他抖着手拿出几颗灵丹吞下腹,好一会身上被烧出来的焦痕逐渐痊愈,簌簌从新生出来的皮肤落下来一层层焦灰。

那人浑身狼藉,衣不蔽体,缓缓抬起头看向扶玉秋。

扶玉秋一瞥,脸顿时绿了。

虽然他不怎么认得人脸,但因为他爱记小仇的脾气,能熟练记得欺负过自己的每一个人的特征。

这人竟是鹓雏司尊——明南。

扶玉秋脸色绿油油的,恨不得时间倒流,烧死他算了。

明南看到是扶玉秋救的他,也微微一怔,神色有些一言难尽。

扶玉秋气得不行,抬手“啪”地将竹帘扯下来了。

晦气!

明南拢着凌乱的衣衫站起身,对着芥子竹帘沉默半天,突然道:“多谢。”

扶玉秋不想要他的道谢,只想让他赶紧滚,走得越远越好。

他还急着明南之前想烧他的仇呢。

看来鹓雏也惧怕炎火雨。

此番灵雨泽大比,明南被仙尊勒令前来比试,只是他的修为哪里能和三族少尊相比,本是想着上去就投降算了,谁知道凤北河和凤雪生比着比着,竟发生这般变故。

明南垂着眸,好半天突然道:“你救了我,我告劝你一句。”

扶玉秋闷闷道:“劝我什么,下回不该救仇人?”

“……”明南噎了一下,才摇头,道,“现在,立刻从这里离开,随便去哪里,只要不待在此处。”

扶玉秋一怔,拧着眉撩开珠帘,露出那张艳美到极点的脸。

明南这种一向自负美貌的人也一瞬间被那张脸惊得呼吸一顿,生怕呼吸大一些就能将他击碎似的。

只是视线落在扶玉秋发辫戴花的打扮,明南倏地一愣。

扶玉秋凶巴巴的,道:“为什么不在这里?!难道一会我会炸死吗?!”

明南回过神来,一言难尽看他半晌,摇头道:“你不会死,只是你会……”

伤心。

明南也回过味来,觉得“伤心”算不了什么伤害,只好又拧眉借由内府的灵镜看了看。

“那你……今日不要……”

扶玉秋突然凶巴巴地说:“你好烦啊,赶紧走,我不要你的劝诫。”

他现在不想要任何人的劝诫。

之前张扬狂妄的明南却好似没了脾气,只说:“我不愿欠别人人情。”

扶玉秋瞪他。

明南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不想要知道自己未来的,硬着头皮说完:“……今日不要接触妖族的人,他们许是会对你不利。”

扶玉秋随口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走不走?”

明南:“……”

明南还完人情,拢好衣衫微微一颔首,转身离开了。

炎火雨已经被凤凰控制住停滞半空,现在离开也不必担忧被火雨砸到。

扶玉秋冷哼一声,根本没把明南的话放在心中。

妖族的人又怎么了?

只要凤凰在他身边,妖族的人就奈何不了他。

明南刚走,突然一个声音响彻耳畔。

“你不该放他走的。”

扶玉秋差点炸毛,悚然回头,就见一只孔雀不知何时出现,正蜷缩在芥子角落里苟着。

扶玉秋:“……”

扶玉秋对凤雪生也没好脸色,没好气道:“你干嘛呢?我让你进来了吗?”

“对、对不起。”凤雪生小声说,“我不说话了。”

扶玉秋:“……”

虽然觉得凤雪生这副丧得不行的模样有点莫名可爱,但扶玉秋还是忘不了他想放蛇吞自己这件小仇。

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他:“你之前为什么放蛇咬我?”

凤雪生茫然看他:“什么?”

“蛇!”扶玉秋瞪他,“你该不会忘了吧?大蛇,大白蛇!一口能把我吞俩的大蟒蛇!”

凤雪生回想半天,才反应过来那巴掌长的“大蟒蛇”,讷讷道:“那是、是我的口粮,不知道怎么就成了精,我没舍得吃。”

扶玉秋双手环臂,冷眼听他编:“所以你就放它咬我?”

“没有没有。”凤雪生摇头,“我是想借它的隐蔽之法去吞水连青,怕那灵珠对父尊不利。”

扶玉秋皱眉,根本听不懂。

“所以你现在……是想把我逮回九重天吗?”扶玉秋道,“我可告诉你,除非活阎罗亲至,否则就凭你,别想把我抓回去!”

就凤雪生被凤殃一眼轻飘飘吓走的臭德行,扶玉秋并不怕凤雪生。

凤雪生:“……”

凤雪生干巴巴道:“哦,我就、我就在这里躲一躲,不、不抓你。”

毕竟方圆百里,只有扶玉秋这个小芥子有仙尊的结界,就算炎火雨再下,只要躲这里就能苟到长命百岁。

扶玉秋这才悄无声息放下心来,勉强却还强撑着气势,说:“算你识相。”

谈拢了后,扶玉秋反应过来,问道:“你刚才说不该放那人走的,为什么?”

凤雪生小声说:“你体内有水连青,灵力能熄灭炎火雨,若是被坏心人知道,恐怕会拿你骨血殉焦土。”

扶玉秋一愣:“水连青?我体内?”

凤雪生:“……”

他还不知道?

凤雪生顿时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任凭扶玉秋怎么说他都不肯开口了。

要是说错话,父尊肯定把他漂亮的羽毛薅掉。

扶玉秋眉头紧皱,冥思苦想。

水连青原来是在他内府中吗?

若是这么一说便能解释得通了。

可水连青是怎么变成这壳子的灵丹的?

扶玉秋想了想,好像那次他中了毒,再次醒来就能化形操控“灵丹”了。

是活阎罗帮他炼化的水连青为灵丹吗?

这样一想,扶玉秋脸色不怎么好看。

若是一个人坏得彻底,扶玉秋能毫无保留地恨他,能恨到死都不带原谅的;

可但凡他做出一点好事,扶玉秋就陷入纠结——连恨意都不纯粹了。

扶玉秋瞪了凤雪生一眼。

凤雪生被瞪得莫名其妙,努力将自己缩起来,不敢说话。

天幕猛地劈下一道惊雷,哪怕是白日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好似要将天劈出一道裂缝来。

随后,灵雨噼里啪啦落了下来,逐渐汇聚成滂沱大雨,降临百里。

龙女祝布下灵雨后,化为人身落在比试台,看到满地狼藉,眉头狠狠一皱。

灵雨裹挟着灵力倾盆而下,僵在半空的炎火雨却还在一动不动,并没有被浇熄。

“尊上。”龙女祝道,“此番炎火雨下界死伤惨重,楚遇来勾魂了。”

凤殃手指依然点在凤北河眉心,眼眸紧闭着似乎在看他的记忆,闻言眼睛睁也不睁,随口道:“寿命已尽之人便放他勾魂,因炎火雨牵连丧生之人,让楚遇重塑肉身,放魂归躯。”

龙女祝眉头一挑。

前些年炎火雨也下了许多场,牵连不少无辜生灵,可凤殃看都没看一眼。

此番怎么……这般宽容?

龙女祝没再质疑,点头称是,见凤北河一身生机似乎要断绝的惨状,道:“您在做什么?”

“金乌附着彤鹤内府,方才不知用了什么秘术,已逃了。”凤殃淡淡道,“凤北河的记忆里……呵,他二十多年前便与金乌勾结,算计九重天之位了。”

龙女祝冷冷道:“呵,男人。”

凤殃睁开眼睛,似笑非笑看她一眼。

龙女祝面无表情,满脸写着“别误会,也包括你”。

凤殃正想说什么,余光突然一扫,就见扶玉秋小心翼翼扒着芥子,眼巴巴看着他。

炎火雨已经没了动静,灵雨落地,被火焚烧的焦黑之处长出一簇簇的嫩绿花草。

扶玉秋应该是觉得危机消除,朝凤殃挥手:“凤凰!我能出来了吗?”

凤殃的金瞳轻轻一缩。

龙女祝看了一眼扶玉秋,又看向凤殃,不知想到了什么,心中冷笑一声。

有的男人看着冷血无情,实际上依然是沉醉美色的色胚。

三界之人都说仙尊不近男色女色是因为思念挚爱,却不曾想,原来只是之前的男色女色人家仙尊看不上眼。

现在有个艳丽不可方物的尤物,狗男人眼睛都能看直了。

“狗男人”凤殃悄无声息吐出一口气,似乎终于做了个决定。

——哪怕这个决定会让他后悔。

凤凰是仙尊这一事,迟一点,扶玉秋便对他多一分怨恨。

“好了。”凤殃声音轻飘飘的,宛如一缕风钻入扶玉秋耳畔,“可以出来了。”

扶玉秋顿时喜出望外!

他要近距离看一看凤北河的惨状。

扶玉秋越想越觉得高兴,总算报了当年被欺辱的仇了!

见他开开心心地过来,凤殃五指一紧。

扶玉秋抬步跑来,只是路上全是废墟,还有未长出来草的焦痕,他嫌弃地瞥了一眼,正打算找个其他落脚处,省得伤了赤着的脚。

只是还未寻到落脚点,面前的废墟瞬间化为齑粉,随后长出一根根嫩绿小草,连成一条小道直直铺到凤殃面前。

扶玉秋更高兴了,踩着草地颠颠过去。

凤殃不想太刺激扶玉秋,盘算着如何和他和声和气地说自己的身份。

毕竟扶玉秋太容易生气了,若是猝不及防知晓,许是会直接气晕过去。

凤殃正想着,探入凤北河识海去记忆中搜寻金乌藏身之处的神识,突然探到一段记忆。

是关于扶玉秋的。

凤殃微微闭眸,宛如置身当场,看着黑发扶玉秋被锁链绑着困在沙芥中不得自由。

扶玉秋宛如一朵失水逐渐枯萎的花朵,只是短短七日就让他几近濒死。

没来由的,凤殃胸口突然涌出一股凶悍的戾气。

而后,便是扶玉秋玉石俱焚,灵丹自爆。

可凤北河的内府中有金乌,在灵丹自爆的刹那,金乌火倏地冒出,强行压制住扶玉秋暴涨的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