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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隐约传来仪器运作的声音,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林一点都不怕这个被困住的怪人,他缓慢走过去,抬起手想要抓住锁链。

他还没碰到锁链,突然就清醒了过来。

林迷茫看了看周围,这才意识到他刚才是在做梦。

夕阳西下,钟溪正在给他收拾飘窗的玩偶,听到声音一笑:“醒了?刚好起来喝鱼汤。”

林揉着额头下了床,含糊着道:“我刚才做了个梦。”

钟溪和他闲聊:“梦到什么了?”

林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刚要说话脑子突然一白,再次反应过来时,已经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忘了。”

钟溪失笑:“梦很容易忘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忘了就忘了吧。”

林点了点头,醒盹后就跑出去喝鱼汤了。

没过几天就是元旦,相修泽大概是真有钱,又在那天给林寄了个钥匙。

林刚开始还不知道这是什么,问了钟溪才知道,这是飞行器的钥匙,只是飞行器需要专业的驾驶证件,就算买来了不会开也只能放在家里落灰。

林特别开心,给相修泽打电话,一直在给他么么哒。

相修泽被么么哒的心花怒放:“如果哥哥过年回去了,就带你坐大船好不好?”

林说:“不了,钟溪会开,我让钟溪带我坐。”

相修泽气得骂了钟溪两三页的聊天记录。

钟溪表示已经习惯相修泽这种有事没事骂钟溪的行事作风了。

很快,首都星下了第二场大雪。

相修泽虽然承诺了过年会回来,但是林左等右等,却只等到了相修泽的消息。

【相修泽:哥哥今年不回去了。】

以及一个精致的袖扣。

相修泽似乎爱上了给林送礼物,时不时就挑节日送林各式各样的礼物,知道弟弟喜欢画玫瑰,还在情人节的时候还寄来了一堆玫瑰。

林刚刚签收还没看一眼,就被钟溪抱去了厨房,用玫瑰做了一堆点心,林吃得心满意足。

春雨淅沥,别墅外街道两边的樱花开得盛放,林分不清什么是海棠什么是樱花,晚上偷偷摘了好多花,让钟溪给他做樱花饼吃。

厨艺强如钟溪也不能把海棠花做成樱花饼,只能哄着他出去买了几盒。

和钟溪在一起的每一天,林都十分雀跃,一点小事都能开心半天,有时候钟溪看着他因为自己一句话而笑得在沙发打跌的模样,突然觉得当时刚认识林时,那个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的孤僻孩子好像只是个幻觉。

不过钟溪情人眼里出西施,就算林徒手抓薯片往嘴里塞他也不觉得嫌弃。

林已经连续好几个月没有发作偏头疼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自从去年年底就开始时不时地做噩梦,梦中始终只有一个场景。

身缠锁链的人站在一片空白中,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林不断尝试着去接近他,但是每次在即将碰到锁链时都会惊醒。

他本能觉得梦中的人并不会伤害他,所以一点都不怕。

林十分会苦中作乐,哪怕一点破事都能找出点乐子来,自从梦到那个人后,他每天睡前都会在想那个锁链后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自己什么时候能把他的锁链扒开见识到他的真面目。

怀着这样的期待,那种阴郁可怕的噩梦对他来说,只能算是他发现的乐子,每回玩得特别上瘾。

等到习惯了那个怪异的梦,林还特意画了一幅素描,虽然旁人看来只是一团漆黑和一堆凌乱的线条。

渐渐的,林发现自己可以触碰到锁链了。

锁链冰凉,顺着他的掌心往心里钻,碰一下他就害怕地缩了回去。

他突然有种预感,要是这个锁链碎了,那他现在的生活就会发现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可惜,什么都阻拦不了人类的好奇心。

初夏,林终于在一个大雨滂沱的雷雨夜,抓住了那冰凉彻骨的锁链。

被锁链困住的人好像已经站了好多年,哪怕被紧紧束缚着,他的一只手却还能从缝隙中伸出来,一把握住了林的手。

林浑身一哆嗦,茫然看着他。

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听到他用着稚嫩的声音问:“你后悔吗?”

林迷茫地问:“后悔什么?”

那人说:“后悔变成现在这副……软弱的样子。”

软弱?

林从来不觉得自己软弱,他不自觉地两只手都抓住锁链,想要用力将锁链扯开,但是无论他扯断多少根,好像永远都看不到那人的脸。

那人任由他撕扯锁链,声音平板无波,好像没有感情的仿生人:“你安稳了太久,久到你已经忘了,这个世界到底有多残酷。”

他话音刚落,林掌心的锁链突然间像是尘土似的碎成沙子,从他指缝间哗啦啦落了下来。

林愕然抬头,和梦中那个人对上了视线。

那人一双灰色眸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做了这么久的美梦,该醒了。”

林瞳孔一缩。

在他梦中的人,和他面容竟然一模一样。

他还没反应过来,四周突然涌来大量的水,顷刻间就将他整个人完全吞没。

林呼吸一顿,突然尖叫着醒了过来。

钟溪刚睡着就被林的叫声吵醒了,他勉强睁开眼睛,把床头灯调亮,就看到林像是被梦魇住了,浑身都在不断发抖。

钟溪吓了一跳,忙抱住胡乱扑腾的林:“林?别怕别怕,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林从来没有这样失控过,他声音都嘶哑了,拼命推着四周所有挨着他身体的东西,就连钟溪也被他推了出去。

“不要和我说话!”林死死抱着头,眼神涣散地盯着虚空,“我不要听你说话!我不要醒!”

钟溪紧紧拥着他:“怎么了?谁在说话?林?还认得我吗,我是钟溪。”

林失控了片刻,才终于筋疲力尽地被钟溪拥在了怀里,大口大口喘息着,浑身抖得不成样子,好像刚刚得到呼吸。

钟溪摸了摸他汗湿的额头,担忧道:“又做噩梦了?还是说怕打雷?”

林耳畔一阵嗡嗡作响,钟溪的声音好像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似的。

伴随着一阵好像能将天劈裂一个口子的雷声,林脑海中从去年就开始隐约响起的仪器运转的声音……

突然戛然而止。

一道闪电劈下来,将整个房间照得煞白一片。

林面无表情,发抖的身体在瞬间停止,他彻底冷静下来,完美地控制住这具躯壳。

钟溪愣了一下,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他尝试着喊:“林?”

林眸中的光亮在一瞬间消散,灰色的眸瞳无悲无喜,微微垂着羽睫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

钟溪又尝试着抱了抱他,感觉怀里的身体突然浑身一僵,呈现出一种戒备的状态,然后飞快舒缓了下来。

钟溪微不可查松了一口气,只当他是吓懵了,温柔地拥着他轻轻拍着后背,哄孩子似的:“不怕,我一直陪着你。”

林眸瞳微微一缩,才轻轻回抱住了钟溪。

两人拥着抱了一会,钟溪才问:“还怕吗?”

林轻轻仰起头,冲他露出一个灿然的笑容,好像和之前没有一点区别。

他软声说:“林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