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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之阳抬起了头,眼睛比方才更亮了,闪着湿漉漉的光。

“因为我只有朋友。”

严霁忽然愣住了。

而迟之阳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叫他的名字。

“严霁。我会替你保密的,你能不能别把我当小孩儿,能不能把我当你的好朋友,也不用是最好的那个。就……在我面前,别总戴着面具,就行了。”

他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高。因为连他自己都弄不懂自己,却希望严霁能听懂。

严霁静静地听着,笑了一下。

他说“好,我答应你”,然后在心里想,这算不算一种现世报呢?自己逃避他人的爱,选择视而不见,所以现在栽在一个对他说爱都显得冒犯的人手上。

爱,一个念出来毫不费力的字眼,原来真的是一道难题,再聪明的人也绕不过。

南乙不知道秦一隅是怎么轻易地将它说出口的。

像他这样被仇恨所驱动的人,根本理解不了。

所以他听到之后笑了,笑得低下了头,肩膀也在抖,还重复了一遍。

“纯爱。”

如果他是个普普通通的18岁大学生,每天吃喝玩乐,像个文艺青年那样写点儿自诩为小众的歌,找个破排练室排练、演出,在一小撮人的吹捧和追逐下过不着边际的日子,如果是这样,他很乐意花点时间和秦一隅较真,问问他什么是纯爱,什么是爱,拿出不同的观点和他好好辩一辩。

但他不是。

“你笑什么?”

秦一隅又一次靠过来,将快要烧到他手的烟拿走了,抽了一口,又捧着他的脸细细吻上来,从鼻梁到眼睛,温柔得像在安抚。

“不开心就不要笑。”

他说完,干脆坐在了地上,摁灭了烟。

“南乙。”

“嗯?”

秦一隅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有一种超能力,只要我抱着一个人,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谁知道南乙根本不按剧本走。

“那你接吻的时候怎么没有超能力。”

秦一隅被他气笑了,显然有点无奈。但过了两秒,他还是朝南乙摊开双臂,轻声说:“过来。”

黑暗中,南乙静静地注视着他,明明可以随便地抓着他接吻,这时候他却犹豫了。

“快点儿啊,超能力是有时效的,一会儿没了。”

南乙拿他没办法,挪了挪,有些僵硬地投入他怀中。

很快,秦一隅用力地搂住了他,双臂扣得很紧,绕过去的手揉着他的后颈和头发,让南乙不由自主卸下力气,将身体的一部分重量分摊在他身上。

秦一隅抚摸着他的后背,轻声道:“让我看看……你在想什么呢。”

“啊,你在骂我神经病。”

神经。这次他是真的被逗笑了。

秦一隅也笑了,低头吻了吻他侧脸,凑到他耳边,用很轻的声音说:“哎呀,你脑子里想的全是不开心的事儿。”

南乙不说话了。

“你知道,伤害别人的人永远不会悔改,这个世界也很难改变。你希望他们可以受到应有的惩罚,但目前为止,非常难。”秦一隅的手指渐渐地勾住了他脖子上的项链,“是吗?”

这个人的直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明明不久前,他才被评价为很难琢磨,可现在,在秦一隅怀里,他好像是透明的。

蒋甜毫无悔意的态度让他再一次明白,这个世界上就是不存在真正的悔过自新。

在薛愉死后第二年的忌日,蒋甜的ins上发着她在国外参加成人礼的照片,穿着礼服在舞池中受人拥簇,像个高高在上的公主。

她过去跳的每一个舞步,都曾经践踏在另一个女孩儿的尸体上。她现在在自己面前展露出的每一分势在必得的自信,也是从凌虐她人的过程中建立的。

只有身败名裂,让她收获等量的痛,才算公平。

可这些藏在内心深处的黑暗,都快被秦一隅摸透了。

南乙想,再给他多一点细节,他或许连自己复仇的计划都能猜个七七八八。这不禁让他开始好奇,假如秦一隅知道了,是会觉得他很可怕,还是觉得有趣呢。

但他没办法拿这事儿去试探,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秦一隅牵扯进来,上次就够他难受的了。再来一次,秦一隅就算受得了,他也要崩溃。

“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

南乙不喜欢被人看透,于是从他的怀里抬起头,试图用别的方式转移超能力先生的注意力。

除了接吻,他好像也没学会别的方式。

可当他差一点就亲到的时候,秦一隅故意往后退了退,还盯着他笑。

南乙皱了皱眉,盯住秦一隅那枚亮亮的唇钉。

“躲什么?”

“南乙,你对花过敏还把我给你的收在胸口啊。”秦一隅嘴角的笑藏不住,“没有一直打喷嚏吗?”

南乙很明显地咬紧了牙,差点翻白眼。

“你又偷听。”

“我是想出来陪你的。这不是巧了吗?又让我碰着了。”

南乙沉默,心里琢磨,这人从过敏就开始听了,那后面蒋甜说要追他,是不是也听到了。

那他让她加油,也听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南乙有点想解释,可下一秒他就对自己叫停。

他们现在这种关系,到底有什么好解释的。越解释越奇怪吧。

“所以呢?”他问秦一隅,“你听到了,想说什么?”

问出这个问题是,他隐隐带着些期待,但又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答案。

但秦一隅说出口的话,却吓了南乙一跳。

“说真的,那个时候我挺想杀人的。”

“你胡说什么?”

“杀了那些欺负过你的人。”秦一隅是笑着说的,“一个都不放过。”

南乙的心突然跳得很快,他又一次想到了秦一隅上次疯了一样冲上去打人的样子。

“别说这些。”

“我当时怎么没直接打死他们?”秦一隅用很纯良的表情发问。

“好了。”南乙起身,也将他拉起来,“好冷,回去吧,我腿都麻了。”

秦一隅起来后却直接抱住了他,抵在墙上抱了好久,久到南乙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渐渐地感到鼻酸,但他想把这归因于过冷的空气。

他清楚地察觉到,自己在这一刻感到害怕。

他已经很久没有走入名为失去的噩梦中了。

要是过去发生的一切都是未来的预言,他宁愿秦一隅就这样模糊暧昧地对待他,随便地说喜欢和爱,但是不要真的爱他。

一直留在他身边就好。

“你怎么好像又有点难过了呢。”秦一隅忽然开口。

“停。”南乙推开了他,独自往前走。

“以后禁止对我使用超能力。”

“不是,之前亲三次那个规定就够苛刻的了,现在连……”

“你不是纯爱吗?就纯抱,行吗。”

秦一隅立刻满意了,“那可以。”

回到包间时,其他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大家都在聊天,严霁和迟之阳也回来了。迟之阳眼睛红红的,南乙第一眼就发现,但知道他脸皮薄,于是没过问。

才这么一会儿,汪琦就和b组的其他人都打成一片,连一向话少的阿迅都和他聊得不亦乐乎。

但南乙发现,自打自己回来,汪琦似乎就一直盯着他。

直到快散场时,众人从包间往外走,恒刻四人落在最后,挨着严霁的汪琦这时候才突然扭头,低声问南乙。

“你认识徐翊吗?”

南乙愣了愣,打量着汪琦的脸,脑中搜索着所有他见过的舅舅的好友。

并没有这个人。

而听到这个名字,惊讶的不只是南乙一个。秦一隅也皱了皱眉。

似乎是察觉出他脸上的防备,汪琦笑着抓了抓头发,疑惑道:“难道是我认错了?”

一旁的严霁也问:“认错什么?”

“我刚毕业那会儿不是直接去新闻部门当实习记者吗?带我的前辈,我还和你说过来着,长得可帅了。我之前在他钱夹里看到过一张照片,他那时候也还小呢,肩膀上驮着一个小孩儿。有一回他钱夹掉了,急坏了,找到的第一时间也是看照片在不在,所以我印象特别深刻。”

说着,汪琦看向南乙,笑着说:“那小孩儿和你长得特别像,那双眼睛简直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