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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南乙为他申请了取保候审, 祁默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很清楚南乙的个性,表面上冷冷淡淡, 谁也不放在心上, 实际上, 只要被他划分进伙伴行列内的人,他都没办法坐视不管。责任心重到把自己压垮也无所谓。

见面之后, 祁默的第一句还没说出口,南乙便预判到了,告诉他:“不言现在状况很好, 很多好心的网友为他筹了善款, 薛爸爸和张阿姨帮忙把他转到了协和, 那边的医生检查了他的生理状况, 其实还不错的,而且他们尝试了一种新的治疗方案,或许会有好结果。”

祁默沉默听完, 点了点头,双手搓了几下,又紧紧交握。

“那就好……”

“你这几天还好吗?”南乙说。

“其实警察们对我都很关照, 也没有给我太大压力,拘留的时候隔壁大哥听说了我的事儿, 还夸我有种呢。但是……”

不知为何,他忽然笑了一下, 摸了摸自己的短发, 窘迫得像个愣头青似的, 明明嘴角是扬起的, 眼睛却闪着湿润的光。

“但是……”祁默呼出一小口气, “可能是我太累了,也习惯这么累了,一下子结束之后,总觉得很空,也不觉得开心。进去第一天晚上我就做了个噩梦,梦到不言醒了,跟我说他很谢谢我帮他做这些,撑到那个人渣被抓,他死也瞑目了,然后他就走了。”

一滴眼泪落到桌面上,溅开一丝光。

“不会的。”南乙语气确凿,“你相信我,梦都是反的。”

他不会安慰人,只会做事,平时也不觉得这样的性格有什么不好,此时此刻却有些沮丧。

但祁默很捧场:“嗯,你说的我相信。”

他笑了笑,擦掉眼泪:“之前你问我为什么愿意说回来就回来,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帮你,我说因为我喜欢他,你当时还觉得这个理由不够充分。”

南乙还记得当时的场景。他的确说了这话,因为那时候的他认为喜欢是不足以深刻到可以为另一个人牺牲的。

“其实也有别的原因,我和他都没有其他亲人,从我们认识的时候就是这样,他的家庭情况你是知道的,我其实也差不多,可能比他更糟一点,我连所谓的叔叔婶婶都没有,只有一个奶奶,上高中的时候也走了。”

成年之前祁默领着政府救济金生活,18岁后倚赖奖学金和兼职收入,留学靠CSC,一直都过得很紧绷,好在也慢慢地熬到了看到光明未来的时候。

但出国前,同样捉襟见肘、无依无靠的李不言,却拿出了一张卡,里面是29342元存款,是他打工攒来的。他说,听学长说那边租房、吃饭都很贵,补助发下来也需要一段时间,这些是专门给他准备的。

祁默到现在都记得他把卡塞过来的表情,笑着,又有些不好意思,不敢看他眼睛。

很像初中时第一次见面的模样。

“其实他当时也快到申请的时间了,所以他说让我先过去,等他一年,很快我们就可以见面了,到时候还可以继续一起上学。”

祁默说着,觉得有些可笑,当初自己竟然还开玩笑,说租一间房子就够了,可以省很多,那边谈恋爱也没什么,正大光明地在街上亲一下也是可以的。

原来人的命运真的会发生始料未及的巨变。

这是南乙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们还有这样的约定。

祁默和他的名字一样,总是很沉默。但即便如此,他也能在少数和祁默相处的时刻,强烈地感受到他对李不言特殊的情感,静水流深,又无比绝望。

“南乙。”祁默告诉他,“我之前一直没能站出来,就是害怕没人照顾他,如果当时没有你,不言说不定已经没了,没有人会管他的死活的,就像我一样,我们都是只有彼此的边缘人。但这一次我知道,就算我真的进去了,你会帮我顾着他,薛叔叔和张阿姨也会帮我照顾不言,所以我觉得这样的代价是非常值得的,我们也成功了,对吗?”

南乙定定地望着他,鼻腔酸涩。

“对,我们成功了。”

虽然这个结果并不那么大快人心,但至少所有的辛苦没有白费。

“张子杰的尸体已经找到了,陈韫数罪并罚,逃不过的,陈善弘就更不用提了……”

严霁之前提出从经济罪下手举报,现在看来也是非常奏效的。

“他至少都是无期。”南乙说。

祁默点点头,“那就好。”

忽然,包间的门被敲了两下,打开了。

正对着门的南乙抬头望了一眼,露出笑容,起身,对扭过头的祁默介绍说:“这是我堂姐南嘉,她是一名执业律师,这位是她的师兄王律师。”

祁默愣了愣,也起身,同两人握手,又看向南乙。

“我这次找你,不只是取保,我托我姐帮忙找了王律师做你的辩护人,他在业内很有权威,很擅长打这方面的官司。”

南嘉露出微笑,伸了伸手,“坐下说话吧。”

她拿出纸笔,看向祁默,笑容平易近人:“你好祁默,你的情况其实我们从小乙这里了解了一些,今天过来是想询问一些细节,梳理案件。”

“谢谢你们……”

一旁的王律师看上去比他们年纪都大许多,但为人和善,看他有些紧张,便宽慰道:“别担心,你的情况比较特殊,虽然泄露的是公职人员的信息,但是是个人电脑,所以程度比较轻,另外店里有监控,可以证明你是被动获取的电脑,在这件事上不是主动侵入,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法律事实。”

他继续说:“加上你在拿到信息之后,主动举报给纪委,又自动投案,根据你举报的这些人的犯罪事实和严重程度来看,这属于重大立功,法院一旦认可,是有机会达成特殊不起诉的,我们一起努力试试,就算做不到,我想轻判是绝对没问题的。”

听到这些话,南乙松了口气。他并不是真的不计任何代价地追求复仇的胜利,或者说,他只对自己如此,对身边的每一个人,他都贪婪地想讨要更好的结果。

“那先谢谢您,真的很感谢。”他替祁默说。

“谢谢……”祁默说完,看向南乙,“谢谢你小乙。”

南乙坦荡地笑了笑。

“客气什么,我们是战友啊。”

短暂结束谈话后,王律师提出要带祁默去律所走其他流程。

南嘉则趁机请假:“王律,我和我弟好久没见了,他好像搬家,我去帮他收拾东西,可以的吧。”

王律师笑了几声:“行吧,反正你也只有这种时候才叫王律。”

上了摩托车,南乙才问:“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要帮我收拾东西了?”

“你这嘴,怪不得上电视的时候不说话呢。”南嘉接过弟弟给的黑色头盔戴上,“我就想去看看嘛,顺便追追星。”

“你喜欢谁?”南乙自己戴上了白色头盔。

“刺杀旦!我太喜欢她们了,我要合影!”南嘉推了一下弟弟的肩膀,“要是她们开巡演,记得帮我搞几张票啊。”

“知道了。”

等车开起来,南嘉才发现,弟弟头上的头盔居然有个签名,但因为是艺术签,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太好辨认。

等到他们抵达园区大门,南乙停好车,摘下头盔,头发被压得有些乱,一如既往地,南嘉踮起脚帮他理了理。

“你是不是又长高了?”南嘉问,“还天天喝牛奶呢。”

“好久没喝了,也没量。”南乙随口道,“可能是你上班之后缩水了。”

“你!”南嘉有些无语。尽管她周围的同事,甚至于以前上学的师妹师弟,都在比赛播出后变成了南乙的超级粉丝,但面对弟弟,还是忍不住威胁开怼。

“南乙,就你这张嘴,还有你这见人就拒绝不留后路的劲儿,当心一直单身啊。”

不好意思,本人正处于热恋期。

但南乙还是短暂而迅速地反思了一下自己过往对秦一隅说的话,感觉大部分都是有所收敛的,不算太毒。他虽然是个对外界包容心很低的人,但仅有的包容心都转移到了秦一隅身上。

而且再怎么样,也比秦一隅那张嘴强吧。

“你想什么呢?一直不说话。”进电梯之后,南嘉问。

“哦。”南乙按了楼层,手插进口袋,“就在想你应该给我算个命,验证一下塔罗牌占卜的科学性。”

“啊?”

南嘉总觉得他变了很多,没准儿这是搞摇滚的副作用,会越来越不正常。

这个念头在进入宿舍客厅后,得到了验证。一群搞摇滚的把他俩团团围住,问东问西,她感觉自己就跟动物园的稀有动物似的,就差原地给他们来个表演了。

“你好你好你好,你就是刚刚那个坐南乙摩托车的美女是吗?”

“小乙你藏得真深啊!!这么漂亮!”

“姐姐你喜欢听摇滚吗?要不要去看我们的演出啊!”

……

南乙不堪其扰,第一次发现原来这帮人里面也是有直男的。

“堂姐,女同,别要微信,要也不给。”

人群安静了几秒,很快又沸腾了。

他只能把南嘉推到自己房间:“等着吧,我已经给礼音她们发消息了,一会儿就来。”

“这是谁的床?”南嘉指着上面的小狮子和小狼崽玩偶,“这么可爱啊,不会是小阳吧。”

“小阳睡另一间。一看你就没看节目,还装。”南乙拉开衣柜门,拿出行李箱,自己先收拾东西。

“嘻嘻。”南嘉笑着说,“我太忙啦,只看了你的CUT和live演出。哦对,瓜我一个没落,网友这段时间闹呢,说这个比赛比到最后居然停了,完全是浪费你们乐手的时间,有人爆料说虽然其中一个大金主出事儿了,但另一个金主很不忍心,觉得这个结果配不上乐手的付出,正在想办法补偿。”

呵。南乙在心里冷笑,配不上乐手的付出?谁想出来的这么咯噔的说法啊。他甚至没法儿想象这句话从林逸青嘴里说出来。

说这个结果配不上他投进去的钱还差不多。

“吃挺全。”南乙试探性地问,“没吃别的瓜吧。”

“别的?”南嘉抱着椅子背,下巴垫着,“什么?”

“CP之类的。”南乙声音有些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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