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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好的,谢谢艾大姐。”

从宾馆出来,许小华才感觉心里放松了点儿,想到挎包里装着的半斤绵白糖,心情不觉都愉悦起来,在十月初微凉的晚风里,慢慢地骑着自行车往家去。

路过东门大街的时候,想看下荞荞回去没,却意外地看到了许呦呦,她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站在公交站台旁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许小华猜测,大概是在为曹云霞的事烦神。她想,许呦呦也不过才毕业不久,先前的人脉和资源,主要都是大伯那边的,这次,如果大伯不帮忙的话,就只能看吴庆军那边愿不愿意给想法子了。

问题是,吴庆军是个根正苗红的军人,曹云霞的事,他不出面还好,只要一出面,无疑也是为自己以后的职业生涯埋下隐患。

无论从哪方面看,许呦呦最近都够烦神的。

许小华略看了一眼,就准备骑车走,不想许呦呦忽然朝她这边看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俩人都愣了一下。

许呦呦最先反应过来,朝许小华这边走来,这一下,小华倒不好走了。

等到了近前,许呦呦开口道:“小华,先前的事,我还没和你说过谢谢。”

许小华摇头,“不用,你爱人送了很多东西到我家来。”

“小华,我爸……我爸最近还好吗?”

她提到大伯,许小华看向她的眼神,立即就带了两分审视,许呦呦倒也没隐瞒,“我妈妈最近出了点事,我实在找不到人帮忙,又怕去麻烦爸爸的话,影响他的心情。你知道的,他俩离婚的事儿,闹得并不愉快。”

小华知道,她避重就轻地说了这么几句,实则是向自己打探大伯到底知不知道她妈妈的事,有没有可能愿意帮忙?

也就是说,许呦呦怕是不知道,举报曹云霞的人是奶奶。

摇头道:“我不清楚,我许久没见到大伯,他上次回家,还是老家的亲戚想给他介绍对象的事儿。”

许呦呦一愣,看向许小华的眼睛明显瞪大了一点。

许小华点点头道:“我赶着回家,我先走了。”她也不敢和许呦呦多说,这毕竟是个孕妇,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她可能还得担责。

许呦呦也没有开口喊她,就这么看着她骑着车走了。

许小华一到家,就把包里的绵白糖拿了出来,递给奶奶道:“奶奶,你看!”

沈凤仪有些意外地道:“这是糖?哪来的啊?”

许小华就把今天在技术交流会上,向人家讨糖的事说了,听得沈凤仪直叹气,“你这孩子,人家都是去交流技术的,就你,还惦记着一口吃的,前头我还和你妈妈感叹,说你现在没小时候贪吃,你这孩子!”

说归说,从孙女手里接过这一小瓶绵白糖的时候,沈凤仪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我好像也有好些年,没见过这么好的糖了,以前你爷爷在的时候,就好一口甜的,有时候会去买进口的糖,现在估计也就华侨商店里有。”

“奶奶,艾大姐说了,这是特地匀给你尝尝的,你可收好了,别给我们偷掉了。”

沈凤仪笑道:“好,好,我知道了,不能给我家的小馋猫偷吃了。”她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早上念叨了两句,孙女就记到心里去了,不然以孙女的性格,才不会为着一口吃的,厚着脸皮跟人家讨要呢!

光是这份心意,就让老太太觉得心里敞亮了不少,这些天来因为曹云霞带来的郁气,已然一扫而空。

傍晚六点的时候,许呦呦也回到了空军大院家属楼,吴庆军从食堂里打饭回来,见到她已经在家,心里松了口气,忙道:“呦呦,饿了吧?我刚打的饭菜,怕你没回来,一会又得热呢!”

许呦呦轻声道:“庆军,我现在不饿,你先吃。”

“怎么了,呦呦,肚子不舒服吗?”

许呦呦摇头道:“不是,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小华,听她意思,我爸也准备重新组建家庭了。”她心里从来没有想过,爸爸会重新组建家庭。

吴庆军倒是觉得这事没什么,劝解她道:“家里人和单位那边,看你爸一个人,总会有上心的,要帮忙介绍的,呦呦,这很正常。”

“是啊,很正常。”对她爸来说很正常,可是对她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她妈妈这个样子,在她心里唯一能依靠的,就是爸爸了。

如果爸爸也重新组建了家庭,她还能喊一声“爸爸”吗?

吴庆军见她情绪不高,安慰道:“呦呦,没事,你别多想,你还有我呢!爸爸年纪渐长,身边也需要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我们做子女的,虽然有心,但是毕竟不在一块住着,平时也照看不到。”

许呦呦点头,“是啊!”道理她都懂,但是情感上,她总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十八年前的状态,父母刚离婚,母亲还怀有身孕,自顾不暇,她好像谁都靠不了,孤零零地一个人。

吴庆军又问道:“呦呦,你今天不是又去街道办了吗?妈妈的事,那边怎么说?”

“我没进去,我当时肚子发紧,舅舅担心我,就让我在外面等着,听舅舅的意思,街道办的人一点都没松口。”

“那舅舅怎么说呢?”吴庆军见过一回曹云钊,知道这是个特别有主意的人,岳母的事交到他手里去,不论好坏,总会有个结果。

许呦呦低头道:“舅舅的意思,最差的情况,就是妈妈被下放,如果是这种情况,舅舅可以帮忙周旋一点,将妈妈调到杭城那边的农场去,舅舅平时也能看顾一点儿。”

她没说,不好不坏的情况,是妈妈仍然留在京市,但是可能会被派去扫胡同和马路,或者扫厕所,如果留在京市,后面意外的情况可能还多些。

对她和庆军来说,面上也会有些不好看。

她正想着,就听庆军忽然问她道:“呦呦,舅舅和你提没,如果妈妈被下放了,会影响到你的前途,你有没有想过……”

许呦呦心口一跳,立即就明白他没说出口的几个字:断绝母女关系。

见她不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吴庆军忙道:“呦呦,你别误会,我是担心你后面在单位里不好做,你们毕竟是报社,对社会关系这一块,一直都比较严格。”

这件事,许呦呦不是没想过,但是现在忽然被丈夫问到面上来,她还是觉得有些难堪。

为她母亲做的事,也为她有一个这样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