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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少虞不解道:“可是我看您心里还有长公主。”

若是没有,也不会如此瞻前顾后、逃避。

“心里有她,难道就一定要在一起?”宋致自嘲一笑,“也不能怪你,年轻时候,大多是这样想的,可是心悦之人未能如你所愿白头偕老,既然她已经放下,我又何必要纠缠。”

“你在世家应该知道的更多。”宋致又抿了一口茶,茶已经凉透,苦涩清寡。

谢少虞不语。

老师说的没错,在士族门阀中,两家结亲,门当户对最重要,感情反而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事情。

谁若将先迈进了感情的陷阱,得到的就是万劫不复,比如他的母亲。

“对了,你今年也不小了,谢公就没有给你说亲?”宋致换了话题,上下打量身量又长的弟子。

自从去年科举一甲三人跨马游街后,洛平川、谢少虞、徐於菟三人在京城闺秀间十分有名气,尤其三人还都没有娶妻,虽然状元洛平川出身较弱,但是他做事稳重,又孝顺,克己清正,人气在徐於菟之上,一些人觉得徐於菟太漂亮了,和他在一起,压力有些大。

要论人气最高的,非谢少虞莫属,身世、才学、品性都是上上选,自从去年科举过后,不少人意图给谢少虞做媒,至于洛平川、徐於菟,比起谢少虞,压力还小些,洛平川的母亲在老家,徐於菟父母双亡,就一个妹妹徐衔蝉。

“老师,陛下给您三天时间准备,需要弟子添些什么吗?弟子觉得您不必害怕见到长公主。”谢少虞决定转回前面的话题。

他又没有成亲的打算。

“你们这群年轻人,真是让人头痛。”宋致摇了摇头,“不想听,咱们就不说,何必互相伤害呢。”

谢少虞唇角微勾,低头饮了一口茶。

心头想着,陛下说的确实有道理,既然无法改变长辈,不如给他们找些事转移注意力。

宋致揪着胡须,若有所思道:“此次去看望长公主,还是要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他纠结来,纠结去,脑中还是没有主意,最终抬头看向谢少虞,眸中意思不言而喻。

谢少虞见状,温笑道:“陛下今年十七岁了,也到了议婚的年龄,长公主又对陛下十分宠溺,俗话说长姐如母,老师以此为话题,相信长公主肯定愿意的。”

“你这个……孽徒!”宋致嘴角抽抽,二指之间捏着几根断掉的须发。

这孽徒是故意让他朝陛下的刀口撞啊。

若是他真干了这事,陛下恐怕就不止让他当“特使”了,怕是有更难的事情等着他。

忽而他脑中灵光一闪,“陛下年轻不用催,但是宣王殿下年纪不小了,长公主肯定经常念叨。”

谢少虞轻咳一声,低头忍笑。

老师也不厚道的。

只能求宣王殿下自求多福了。

……

二月底,宋致作为特使带着一行人下江南,此次除了看望长公主、康王等人,还要对当地府库账目进行查验。

出发时,宋致带走了一整船的玻璃器、礼盒装化妆品、新式首饰、珍珠……

离开时,宋致还不忘将戏演到底,在众人面前装病。

看着对方虚浮的脚步,许多人感慨,真是世事无常,当年洒脱的宋致也为了陛下这般恪职尽责。

霍瑾瑜听到传言后,决定今年给宋致多点奖金。

……

原先对于曾太傅、虢国公这些老人,霍瑾瑜体谅他们年纪大,在去年边陲战事结束,霍瑾瑜不需要他们在朝堂上当定海神针后,就给了他们自由参加朝会的权利。

毕竟年纪大了,总不能让老人家天天四五点起来上朝,那样也太折腾人了。

至于霍瑾瑜自己,虽然她也吐槽天不亮就早朝,不人道,但是一些事,老板可以给员工便利,自己不能干,最起码现在不能。

宋致离开的次日,谢公就来上朝了,曾太傅打听到谢公去了,也起了大早,比他还提前了两刻钟到达宫门前。

上朝时,两个老人分别站在最前排,鹤发童颜,身姿挺拔,风度翩翩,不愧是当世大儒。

只是……

霍瑾瑜看着两位老人上下眼皮时不时打架的模样,偏偏站的笔直,除了她,身后的官员压根没发觉这两人此时的状态。

霍瑾瑜嘴角抽了两下,最终当做没看到,继续与朝臣议事。

到了朝政后半段,曾太傅先清醒,用手半遮着嘴,打了一个哈欠,余光瞥到谢言居然还在迷糊,顿时心中来了气,轻咳一声,然后气沉丹田,“陛下!老夫有事启奏!”

刚想出列汇报的工部侍郎见状,收回了脚。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曾太傅。

霍瑾瑜听得眼皮微跳,看了看与曾太傅并列的谢公,就见对方身子微震,再次睁眼之际,眸光精铄,不见半点疲惫。

谢言察觉霍瑾瑜的目光,露出和煦的笑。

霍瑾瑜按了按眉心。

她请的人,只能受着了。

霍瑾瑜含笑道:“太傅,请说!”

其实她怀疑太傅是否知道今日谈论的是什么。

刚才大家在商讨如何安置草原牧民,如何建设边城,与鞑靼的战事已经结束,鞑靼残部溃逃西域,瓦刺的残部也老实许多,很多部落带着牛羊和马匹迁徙到边陲,想要进城生活。

随着人数渐多,与本地边民起了好多摩擦,更恶劣的是,有人诈降,与瓦刺残部里通外合,意图攻击边塞城市,这种事还不是个例。

但是又不能对草原民众置之不顾。

曾太傅:“老臣以为通过教化可以弘扬大道,让草原边民逐渐融入我朝……”

霍瑾瑜自然也懂这个道理,扶贫、支教要两手抓,但是边陲人手不够啊!

曾太傅:“微臣请命去边陲,代表朝廷教化草原诸民,传扬陛下和朝廷的仁政和美德。”

“太傅。”霍瑾瑜唇边笑容一滞。

众人大惊,纷纷劝曾太傅要三思而后行。

曾太傅瞥了谢公一眼,一甩长袖,沉声道:“诸位不必劝老夫,我意已决。”

谢公哭笑不得地看着曾太傅,捋了捋胡须欣赏了一下对方的冷脸,然后缓步走到曾太傅身旁。

霍瑾瑜眼皮顿时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谢公声音低沉有韵味,包含了岁月的磨砺和沉淀,“陛下,微臣读书六十载,亦想去教化边民,弘扬我朝风华。”

果然……

霍瑾瑜扶额头疼中……

早知道,就不应该让谢公入朝,两个老人互相较劲了。

“谢公……这可使不得!”大理寺卿连忙出来劝阻。

“陛下,此事万万不能答应。”礼部侍郎高声道。

谢公、曾太傅年岁已大,边塞环境艰险,虽然现下已经拿下鞑靼,草原民众不通教化,谁知道会不会突然跳起来咬人。

其他官员纷纷应和。

霍瑾瑜抬抬手,众人噤声,期待地看着霍瑾瑜。

霍瑾瑜扫视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到两个老人家身上,叹气道:“谢公、太傅,你们二人就是有起床气,也不能拿自己开玩笑。”

曾太傅老脸一红,瞪了谢言一眼,若不是他,他也不会这么早起床。

谢言有些无辜地看着他,他也困啊!

“陛下,老臣是认真的。”曾太傅沉声道。

“此事容后再议。”霍瑾瑜打断他的话,“今日早朝就到这里吧,尔等退下吧。”

众臣齐声道:“臣等遵旨!”

等到众臣渐渐退出金銮殿,曾太傅、谢言仍然没动。

就在霍瑾瑜头疼怎么劝两个老人家时,忽然余光瞥到谢少虞,顿时勾唇深意一笑,“谢师侄留下!”

谢少虞,只能算你倒霉了,谁让宋致去了江南。

而现下殿中“闹脾气”的两个老人家,一个是你的外公,一个是你的师祖。

身为臣子,相信师侄一定会愿意为君分忧吧。

恰好退到门口的谢少虞:……

一旁的徐於菟、洛平川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谢少虞重新进入殿中。

霍瑾瑜起身道:“太傅和谢公就交给你了,好好哄着老人家,韩植,派人给他们送些茶点。”

说完,向谢言、曾太傅微微一笑,然后带着人离开了。

她忙得很,哄老人家这种事,还是交给谢师侄吧。

殿内众人:……

等到霍瑾瑜离开,谢少虞望着面前,他哪个都惹不起的老人,硬着头皮道:“外公,师祖,教化塞外牧民的事情,还需要慎重。”

曾太傅拂袖冷哼,“你管好你家老头就行。老夫的事情不用你管。”

谢言无奈道:“宋致是他的老师,若是等到他从江南回来,知道少虞任由你下此决定,肯定会教训少虞的。”

“你我是五十步笑一百步。”曾太傅白了他一眼。

听到这话,谢少虞也配合地望着他,面含无奈。

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