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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热闹的宴会厅就只剩下宣王、宋致,除了外面雨打树叶声音,会厅只听到桌上杯碟与筷子碰撞的声音。

宋致抬头望向宣王,他在静静地吃菜,已经没了刚才疑似醉酒上头的状态。

“看什么?”宣王抬眸和宋致对上,眼神清明,面无表情,一点看不出之前冲他嘚瑟的样子。

“桃夭你真的当成你与那人的女儿了?”宋致不解道。

宣王闻言,嘴角微歪,露出一丝冷笑,“宋致,如果当年二姐出事了,现今出现一名与她肖似的女子,你会如何?会沉迷下去,还是将她当成你与二姐的女儿?”

如此诛心之言,刺激的宋致脸色一白。

他转念明白宣王的意思,同样冷嗤道:“殿下这话,等到回京后,下官一定告诉长公主。”

听到这话,宣王邪肆的表情一垮,顿时无语地看着他,“你这招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那我也比殿下多二百。”宋致送了他一个白眼。

宣王端起手边的酒杯,一口抿干,冷哼道:“先不说锦歌与我压根没孩子,她若是知道我将属于我俩孩子的宠爱移情到一个生人身上,下辈子肯定不理我了。”

“殿下挺有自知之明。”宋致也不客气,“可是殿下您说的和做的完全不一样,现在全天下都知道殿下收了一个养女,对她是极尽宠爱。”

“我这样做,别人猜不透,难道咱们智谋无双的宋大人会不懂?”宣王眼神变得愈发犀利,“虽说天底下相貌肖像的人也有不少,但是如此相似,还碰巧送到我面前,你觉得这种可能性有多大?我询问过安王身边的人,说桃夭是江南人士,后来因为得罪当地官府,家破人亡,桃夭也被安王的手下抢走了。”

宋致含笑听着。

宣王:“都是那般巧合,在安王府幕僚给安王提了这个主意后,桃夭恰恰家破人亡,恰巧被宣王找到,当成宝贝供了起来……”

“然后就被送到宣王您的面前,以为会成为王妃,谁知是养女,能不能成为郡主还不一定。”宋致替他补充。

宣王点头,“原来你没有老糊涂!”

宋致忍着额角蹦跳的青筋,“王爷,微臣要提醒一下,人不要太自大,小心引火烧身,晚节不保。”

宣王闻言,眼睛微眯,“宋致,你什么意思?”

宋致见状,换了一个轻松的坐姿,含笑看着宣王,“下官赶路途中,一时无聊,就看了几本民间的话本,里面有一个叫《鸳鸯血》的故事,讲一名女子貌美如花,父母双亡,后来被一名财主收养,成了富家小姐,后来到了二八年华说亲的时候,女子与一名书生私定终身,财主养父不愿意,后来将书生打死,养女成了自己的小妾,后来养女受辱怀孕,直接投井自尽了。”

“殿下,您看看,那养父是不是太可恶了!害死了一对鸳鸯。”宋致轻轻啧道,偏偏嘴角笑容玩味。

宣王的脸色如他所愿黑了。

若是如他怀疑,对方没安好心,那么即使他不按对方的套路走,对方若想朝他身上泼脏水也容易,尤其因为他这段时间干的事情,可是拉了不少仇恨,肯定有许多人愿意推波助澜。

“看来殿下也不是无所顾忌的,不过殿下也不用担心,在百姓那里,这种事也不稀奇,前面齐王、晋王、安王他们做的孽更多,下官说的这些内容不值一提。再说您这不是一直给锦歌郡主守身如玉吗?”宋致幸灾乐祸地安慰道。

宣王的脸一阵白,一阵青,看的宋致心中颇为痛快。

宋致叹了一口气:“殿下,这件事你当初就不应该碰,可你偏偏不信邪,还将人收为了养女,皇家养女啊!陛下大方,别说郡主,就是公主,估计你求几句,也就有了。若是皇家郡主出了事,那就是皇室丑闻,宣王殿下,长公主不会饶了你的。”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宣王有些自满了,对安王太轻视,虽说安王确实不值得重视,但是也要谨慎些,安王送的女子也敢收为养女。

“……宋致。”宣王僵硬地磨了磨牙。

宋致从善如流地应道:“下官不聋。”

宣王深吸一口气,然后嘴角勾起一个上翘的弧度,“不如桃夭就给你当儿媳妇吧!明日你就带回去。”

宋致听得一头黑线,“殿下,下官就是现生,等到孩子长大,桃夭也变成老姑娘了。”

宣王也干脆:“那你就随便认个儿子,你们宋家又不是只有你,你不是有两三个侄子也到了适婚年龄,正好你抢过来。”

“霍钥,在下也没有给别人养儿子的习惯,此事是你自找的,你若是敢推到我身上,我就向陛下、长公主告状,看看他们会说谁。”宋致也冷了脸色。

他虽然当宣王是挚友,但是一些事也是有原则的。

宣王见他真生气了,朝着屋梁翻了一个白眼,“其实我也清楚这些,只是桃夭与她那般相似,也许只是巧合,也许桃夭只是一个普通女子,若是她确实没有歹意,我愿意给她郡主的尊荣,给她寻个好人家。”

“若不是呢……”宋致幽幽道。

“若不是,那就更好办了。”宣王一口抿干手中的酒杯,双眸爆发冰冷凌冽的光。

宋致闻言,只是挑了挑眉,也不在说什么。

……

七月底,青、徐、兖、豫四州地区的水患解除,两淮地区的堤坝也修补完整,原先因为逃灾而背井离乡的人再次回到故乡,开始清理坍塌的房屋、被淹死的牲畜,地方官员也开始整理各地的损失,好上报朝廷,由朝廷进行补偿。

而在谢少虞他们还没有回来之前,弹劾他们的折子已经到了霍瑾瑜手中。

有御史弹劾谢少虞、李达在四州堵堤修坝时,为了降低决口水位线,放弃了姚县和福县,不仅不堵两县的决口,而且还扩大了决口,任由洪水侵害两县百姓,当时县内还有未撤除的百姓,县内水位最浅处都达到两丈深。

御史还写道:【谢少虞、李达等人心思歹毒,威逼豫州振胆营十五名士兵当着众多百姓跳下堤坝堵决口,以示无能为力,愚弄百姓,保全自己的名声,此恶亘古未闻。】

霍瑾瑜看看这里,手中的狼毫快要攥断了。

“哎哟!陛下,您这是怎么了?”韩植紧张地看着她。

霍瑾瑜松开手中的朱笔,深吸一口气,问道:“谢少虞、李达他们现今在干什么?”

“陛下您忘了,昨天已经来信,谢学士、李大人他们已经启程,估计再过四五天就回来了。”韩植小心翼翼道。

目光时而落到被霍瑾瑜盖住的折子上,不知道到底是何人的折子惹怒了陛下。

霍瑾瑜阖眸闭眼,“行,朕等他们回来。”

韩植了然,看来是谢大人他们的事情。

霍瑾瑜之后让人去兵部调了资料,找到豫州振胆营上报的消息。

今夏豫州振胆营因为救灾而死亡的士兵有一百五十六人,霍瑾瑜不知道御史弹劾的那十五条人命是不是在这里面……

在八月的第一天,谢少虞、李达等人终于到了京城。

回到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宫汇报。

霍瑾瑜看着地上满身沧桑、疲惫的众人,抿了抿唇,“众卿平身吧。”

“谢皇上!”众人起身。

李达先向霍瑾瑜汇报了四州的受灾情况,各地的赈灾策略、消耗的钱粮和药材、以及灾后的重建工作……

谢少虞、户部侍郎等人从旁补充。

霍瑾瑜点头,与她了解的相差不大,满意道:“尔等辛苦了,除了谢师侄和李达,其他回去休息吧,待到事情结束后,朕会给你们论功行赏。”

谢少虞、李达面色有些惊讶。

其他人面露喜色,“多谢陛下。”

等到那其余人退下,霍瑾瑜让人给谢少虞、李达搬了两把椅子。

等到两人坐下,霍瑾瑜缓步走到两人面前。

李达比起离开之前,也就黑瘦了一些,两腮的胡子更加狂野了,其他看着受命赈灾之前没有多少区别。

至于谢少虞,确实有些大。

之前在霍瑾瑜的印象里,谢少虞一直是风度翩翩、光风霁月,虽然可能身世有些挫折,但是从小也是谢公手把手带大的,举止间还带着意气风发的少年气,去年从冀州一趟后,少年气少了。

今年赈灾回来后,他身上的少年气一扫而光,清瘦许多,棱角更加分明,原先俊雅温润的矜贵公子举止间多了一丝凌厉的锋芒,身上的白色锦袍仿若天晴时暗影处的冷雪,没了阳光的洗涤,只留下单纯的白与冷,少了雪的柔和。

距离近时,霍瑾瑜甚至能看到谢少虞眼底泛着的红血丝,她抬眸对上对方的眸子,对方仍然面色不变,身姿挺拔,但是眼底幽深,隐隐匿着锐意。

霍瑾瑜沉默:……

旁边的李达见霍瑾瑜的注意力放在谢少虞身上,有些不解陛下为何将他们留下。

据他所知,谢少虞在四州赈灾时,并未弄出什么丑闻。

霍瑾瑜收回视线,拉了一张椅子,坐在谢少虞、李达的对面,目光落到谢少虞身上,“谢师侄,看来这趟对你的磨砺十分深刻,朕心甚尉。”

“陛下英明。”谢少虞温声应道。

李达见状,也夸奖道:“陛下,此次谢榜眼在四州赈灾时,可是让臣刮目相看,他亲自带领百姓疏浚河道,又与百姓同吃救灾粮,水灾结束后,又亲自监察地方清淤……”

“下官这些也是向大人学的,大人做的那些,下官才佩服,下官这些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谢少虞打断李达的话。

李达则是爽朗一笑,“哦哈哈,当初陛下派你下来时,我还担心怎么照顾谢公的玉疙瘩,谁知道你这个玉疙瘩比其他人都能干活。”

谢少虞听到“玉疙瘩”这词,有些尴尬地看着他。

对于这位大人,他是打心眼里钦佩和尊敬,也不好反驳他,毕竟李大人是真心实意夸奖他。

霍瑾瑜由着他们说话,等到两人说完了,她压低声音轻咳一声。

李达、谢少虞连忙对他拱手告罪。

霍瑾瑜看着他们的动作,淡淡道:“李达、谢少虞,几日前,朕收到一份奏折,弹劾你们谋害豫州姚县、福县两县,造成县内水深最浅初都有两丈深,两县成为泽国,不见寸屋片瓦,还有……振胆营十五将士的性命,你们是否给朕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