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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嚎了半日,傍晚时分,京城上方终于飘起了鹅毛大雪。

谢少虞散衙正欲归家,才出了衙门就被宋致拉上了马车。

“老师。”谢少虞笑盈盈拱手。

宋致两手抱着暖炉,没好气道:“笑的这般开心,看来上午那些话的颇得你心意。”

谢少虞笑容不变,故作不解,“老师这话是何意?学生若是惹您生气,还请您见谅,莫要气坏身子。”

“哼,本官有什么可气的,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一个长者也管不了什么,只不过……谢少虞!”宋致将暖炉放在一旁的架子上,似笑非笑道:“你一个大龄未婚男子,是不是也要询问一下谢公的意思?”

谢少虞微愣,看似淡定,耳腮却起了一层薄红,掩唇轻咳一声,“我曾与外公说过,婚姻大事由我做主。”

“……”宋致嘴角微抽,“所以你打算将自己不声不响地嫁了。”

谢少虞:……

宋致将谢少虞的窘态终于不藏了,勾唇得意一笑,不过笑过之后,他就苦着脸。

若是谢少虞真的成了皇夫,他与老师的一世清名会不会就此崩塌。

呃……谢少虞也素有美名,应该不会吧。

宋致将谢少虞送到府邸,临下车前,提醒道:“少虞,谢家不是普通大家族,你若是打算与陛下一起走,要分清轻重,鱼与熊掌难以兼得。”

在陛下那里,谢家可能成为谢少虞的助力,也可能成为他的绊脚石。

陛下的心思不好猜。

现在还称呼“师侄”,就知道少虞在陛下那里的地位是什么。

谢少虞恭敬揖礼,“多谢老师提醒!”

他站在门口台阶,目送宋致的马车消失在漫天大雪中,轻盈的雪花如羽毛随风摇曳,轻轻落在他的掌心,等到浅雪盖满掌心,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一握,如絮般的雪花揉捏成团,变得冰冷刺人。

他不觉得难受,反而有几分欣喜和向往。

这般洁白的雪,若是和陛下一起雪中漫步,岂不是一不小心就一起白了头。

想到此,他的薄唇就禁不住上翘。

……

新年伊始,时间来到昌宁十年。

对于许多百姓来说,尤其小孩子,一年到头恐怕盼的就是新年团聚的事后。

霍瑾瑜的新年则是在一片忙碌中渡过,祭拜祖宗、举行朝贺仪式、举行大型年宴,与王公大臣恭贺新春……

长公主心疼她孤家寡人,她想说平时压根没有寂寞的时候,她倒是想多些独处的时候,可是自己的身份在这里,估计这辈子都是劳碌命。

初九,天朗日清,银装素裹的京城被灿烂的阳光笼罩,积雪美如白玉,散发着夺目的光。

谢少虞亲自提着钓具跟在谢公身后,来到城郊的农家小院。

小院旁边的溪流刚刚化冻,河岸两边堆满了积雪,远远看去,好似白豆腐,其中有一片上面满是如竹叶一般的浅脚印,估摸着是哪里的野鸡不小心跑到积雪上作画。

谢公见状,笑眯眯道:“既然已经留下了踪迹,咱们就依从前辈的脚步,省的毁坏其他地方。”

谢少虞闻言,招呼老仆收拾了一下,放下烤炉、椅子、钓具。

谢公坐在椅子上,手持钓竿,眯眼感受混杂着雪气的冷风,柔和的阳光,嘴角不禁翘起,“今天是个好天气,老夫一定能钓上大鱼!”

谢少虞看着谢公的架势,欲言又止。

他家外公这么些年,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好,钓鱼技术、心得都有,奈何钓到的大鱼寥寥无几。

“少虞,你觉得外公今日能钓到大鱼吗?”谢公侧头,笑容比阳光还要暖三分,“若是钓到了大鱼,外公就给你奖赏,包个大红包。”

谢少虞忍笑道:“能,若是鱼儿不识相,我下网将他们一网打尽。”

“你们这些小年轻,网鱼与钓鱼能一样吗?”谢公摇了摇头,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叹气道:“少虞,你若是有心仪的女子可以告诉外公,外公给你求亲。”

两人之间陷入安静。

谢公一甩钓竿:“老夫不是聋子,朝野的话我都知道,我不管那些,我只问你。”

谢少虞目光落到对面岸边的薄冰,看着阳光洒在冰上,一点点将它烤化,唇角勾起一个愉快弧度,“外公务需担心,少虞能解决。”

谢公闻言,放下手中的钓竿,转身注视他,“少虞,你可知你要走上一条什么样的路……你的心意,那个……女子可知道?”

谢少虞闻言,迎着阳光灿然一笑,俊美无俦的脸庞带着几分期盼和无奈,“少虞还是那句话,这条路我甘之如饴,不管有没有结果。”

“……”谢公白眉微拢,叹了一口气,“你啊!早知道在你年轻时,就该尽快给指一门婚事,也不用这般纠结了。”

听少虞的语气,陛下那边压根不知道,相思最苦,单相思尤甚。

“……外公,少虞现下也年轻。”谢少虞嘴角微抽,耳旁又想起年前宋致说的那句“大龄未婚男子”,觉得自己心中仿佛中了一箭。

谢公闻言,斜眼扫了他一下,“你与宰丹岁数相差不大,烨儿都多大了,还要老夫说吗?”

谢少虞见状,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端,“这可能是我师门一贯的传统。”

听到这话,谢公眼皮一跳,当即扬手作势要打,“师门一贯传统,谢少虞,你给我说说,你们师门的一贯传统是什么?我要去找曾慎算账。”

宋致的情况与他有不同,他小小年纪就这般诅咒自己,还是在给他提前打预防,未来可能折腾成宋致那个下场。

谢公越想,大手不禁摸上了钓竿,看着谢少虞的眼神越发深邃。

“……”谢少虞目光落到钓竿上,看着微动的钓竿,一时分不清是鱼上钩了,还是谢公的手在抖。

“外公,您的钓竿动了。”谢少虞轻声道。

谢公闻言,收回视线,扬起钓竿,看到鱼饵空荡荡,脸色一僵,转头看了看谢少虞。

谢少虞奉上鱼饵,“外公莫气,刚刚那是开玩笑。”

谢公收回鱼钩,接过鱼饵,无奈道:“算了,老夫也管不住你,若是你真是落到宋致的下场,老夫正好去找曾慎麻烦。他可是你师祖。”

谢少虞:……

到时候他与老师估计都要遭殃。

等到晌午的时候,谢公终于收获小鱼三条,巴掌大,瘦的可怜。

“这三条鱼就由你送给宋致,给他熬鱼汤补身吧。”谢公用手舀起一条鱼。

谢少虞嘴角微抽,“为何不给曾太傅?”

谢公闻言,斜了他一眼,“这鱼太瘦了,给了曾慎,他一定会骂我。”

谢少虞:……

不管如何,外公这次钓鱼成绩还算不错,虽说鱼小点,瘦了点,还是有鱼愿意上钩。

……

宋致收到炖好的鱼汤后,一开始有些诧异,后来听说是谢公亲自钓上的鱼,有些受宠若惊。

“让谢公这般惦记,我受之有愧。”宋致原以为这份殊荣是曾太傅的,没想到是自己。

谢少虞温声道:“外公说九寒天守了一上午,才钓到这三条小鱼,还请老师莫要嫌弃。”

“当然不嫌弃。”宋致揭开汤盅,看着里面清清寡寡的汤水,轻咳一声,“你与谢公说开了?”

谢少虞:“嗯,多谢老师提醒。我与外公说了,若是将来成了孤家寡人,也是咱们师门一贯的传统。”

“咳……咳!”喝汤的宋致一下子被呛到,他眼睛圆睁,不可置信道:“谢少虞,你是在开玩笑吧?”

什么师门一贯传统,他才不是孤家寡人!

谢少虞眉眼柔和,笑意和煦,依旧是那么风度翩翩,“自是不敢欺瞒老师!”

“你……你这是欺师灭祖啊!”宋致抬手微抖,看到谢少虞笑的如此淡然,真想敲他十几下。

谢少虞闻言眨了眨眼,“老师为何这样说,学生不敢,只是对外公说了最坏的打算。”

宋致:……

他抬袖遮面。

他后悔了,早知道年初的时候就答应长公主的主意,到时候看谢少虞如何说。

……

初十,楚王陈飞昊之子陈安国终于进京,先进宫看了霍瑾瑜。

霍瑾瑜看着长了一大截的陈安国,纳闷道:“难道边陲的风水更养人,吃什么了,怎么一下子蹿这么高。”

去年的时候,陈安国顶多也就一米七左右,今年一下子蹿到快一米八了。

霍瑾瑜下意识看了看他脚上的靴子,似乎不是什么高底厚靴。

陈安国听到这话,笑的见牙不见眼,“多谢陛下夸奖!”

霍瑾瑜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内侍上了热茶和点心。

霍瑾瑜:“你可知你爹要去安南,原先以为你会年底进京与他一起过年,现在他马上就要离开了,你才进京,想什么呢?”

让人怀疑是故意躲着陈飞昊。

陈安国闻言,放下茶杯,大手挠了挠头,带着几分不好意思:“陛下英明,我听说老头和青鹤侯闹矛盾,为了不掺和,我就晚些进京了。”

“……”霍瑾瑜失笑道:“鬼机灵!”

陈安国见过关了,顿时更加轻松,笑呵呵道:“其实去年陛下身份公布时,我就想来京城看望陛下。陛下,您可将我骗的好惨。”

说到最后,嘴巴都能挂油壶了。

消息传到大宁的时候,他下巴差点惊掉。

虽然陛下长得秀气了一点,但是怎么会是女子,简直太夸张了。

后来从京城传出的消息一个接一个让人将眼珠子都瞪出来。

陛下的身份居然还是先帝一手弄得,皇位给了,现在身份也是他老人家公布的。

他小时候也见过先帝,在他模糊的印象中,那是一个威严赫赫的君王,不曾想他做了全天下人都想不到的事情。

“朕骗你什么了?坐直了,都是执掌一方的世子了,坐没坐相,找打!”霍瑾瑜淡淡瞥了他一眼。

陈安国立马坐直,“谨遵陛下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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