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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杨视线扫过去,冲着那几个犹犹豫豫的人挑衅说:“过来一个试试?”

夏霁看一眼秦见月,担心真的挨打,着急得口不择言,对钟杨说:“你想怎么样,我给你钱好了。我给你介绍女朋友,你——”

啪!

一个巴掌落下,打断她的话。

秦见月打得不重,但也算不上轻,没夸张到掌印清晰,但女生的脸瞬间红做一团。

有五秒钟时间,谁也没有说话,这个世界总算清净了下来。

秦见月被血糊了的双眼此刻紧紧凝视着失措的夏霁。而夏霁好半天才抬起被打歪的头。

“过瘾了?”钟杨垂眸看一眼秦见月,勾了下唇角,又问,“要不要再来一个?”

秦见月神色凝重,心口憋得慌。她现在只觉得很不舒服,打了人也不舒服。过瘾是不会过瘾的,她只想赶紧离开。于是只机械地摇了摇头。

钟杨终于松开夏霁的手,而后两秒脱掉自己的校服,盖到秦见月身上。

“撤。”

秦见月跟在他后面,慢慢吞吞地把校服穿上。

她觉得额头很疼,低着头走。想是脸上伤痕夸张,路过好几个学生都不自觉地看向她。这导致秦见月将脑袋埋得更低。耳畔碎发落下,遮住她的伤痕。

不知道钟杨领她去哪里,过了好半天,秦见月声音沙哑开口问:“可以把视频删了吗?”

“嗯?”前面的少年回头看她,没听清。

“视频,”她指了指他的裤兜,“我看到你拿了。”

他哦了声,差点把这茬忘了,又把手机掏出来:“行,当你面删。”

打开相册,下一秒,手机黑屏。钟杨骂了句:“草,没电了。一会儿回去充上电再说。”

“你……”犹豫很久,秦见月还是忍不住提出建议,“你可以把手机扔了。”

钟杨笑了:“扔了你放心?让人捡去了怎么办。”

“哦!”她被自己的糊涂惊道,“是的,是的。那你回去记得删。”

“ok。”

钟杨领她去药店,在柜台前站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指了下秦见月:“你看看她这伤能抹点儿什么,随便开点药。”

店员过来看了看秦见月的伤口。而后到货架里挑选药品。

阳光正盛,秦见月站到玻璃门后面的阴影里,钟杨没跟着挪位,手抄裤兜里,松弛站着,“今后再有人找你事儿,报我名就行。”

秦见月点头,又说:“你……可是你都好久不在学校。”

“不在归不在,报我名就是跟我过不去,性质不同了。懂不懂?”

她放心地微笑一下:“嗯。”

药被送过来。

钟杨最后忍不住好奇问了一个问题:“你怎么招惹上她的?”

秦见月喉口一涩。

怎么招惹上她的?似乎每个人都会问上这么一句。

秦见月自己都说不清。她岔开话题说:“你今天回来的吗?”

“早上刚到。”

“那还走吗?”

“这学期不出去了。”

“好。”

钟杨见她不愿多说,也没再多问。鼓胀的塑料袋被揣到她怀里。他悠闲说:“走了,回去考试。”

“好,校服我明天给你。”

秦见月跟钟杨道别,没再跟着他回学校,她此刻头破血流的样子不方便示人,亟待清理。

错过了那天的考试,早早回到家里,秦见月清洗脸上污浊的血迹,幸好没有伤很重,用棉签慢条斯理地擦药。

衣服被第一时间脱下扔掉,随同它带着的耻辱记忆,被她在家门口焚毁。

热烈的夏天就要来了,门口的社区喇叭在喊着高考期间要禁娱,给考生创造良好的环境。

秦见月在火光间涌起的热浪之中抬头看去,她闭起眼,感受夏日鼎盛的阳光在眼皮跳跃。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一切的尽头。

衣服最终被烧成一抹灰烬,烟尘染身,日影昏倦。秦见月没有睁眼,仍然被熏得泪如雨下。

翻开日记本,里面夹着她没有送出去的祝福。

她知道,他不再需要了。他从一开始就不需要,都是她的一厢情愿在残害自己。身心悲怆。

提笔落字,最后的最后,她写下——

【程榆礼,你是光,也是深渊。

从此以后,我不再期待拨云见月,不再望你回头看我。

我只祝你此生应有尽有,愿你永远繁盛光明。

再见了,程榆礼。

多谢你如此精彩耀眼,做我平淡岁月里星辰。】

-

秦见月醒在程榆礼躺下的一刻,她缓缓睁开眼,听他关切问一声:“睡了?”

程榆礼从身后拥住她,他的身上有清淡果香。春雨骤歇,他开了卧室的窗,流进来一点草木芳香,在昏暗室内,头顶悬着一盏烟尘般雾气弥漫的壁灯,这眯眼的色彩让他们的距离变得似远又近。

她乏力说:“等太久了,不小心睡着了。”

他无奈地笑,为自己辩解:“没有很久,才二十分钟。你是不是太累了?”

“嗯,走位走了一天,腰都疼了。”秦见月说着,敲一敲自己的背,“要一直站在镜头前试机位。”

程榆礼贴心问:“哪儿疼?我给你揉揉。”

她失笑:“你那是想给我揉腰吗?你是想趁机揩油!”

两人一起笑着。

他取来一个教练机的小巧航模,给她展示,秦见月拿在手里把玩。程榆礼把飞机拨到特定的角度,给她看机翼上的型号。后面跟着一个半弯月牙,他们公司的产品标识。他悠悠道:“看到没,我的老婆。”

她好奇地笑:“啊?什么意思啊。”

程榆礼说:“把你带上天。”

秦见月笑意更盛:“我一个人上天?听起来好孤单哦。”

程榆礼闻言,伸手往床边,又够过来一个更小巧的模型,秦见月惊讶张大嘴巴,震惊于他的有备而来、诡计多端。程榆礼托着那架飞机给她看,微笑说:“在这儿呢。”

用手指点了点,上面的型号Li:“我是永远护送公主的僚机。”

秦见月乐得弯了眼,夺过去看。

她好奇拨弄一会儿,问道:“这个飞机有没有使用年限啊?会不会报废?”

他想了想:“飞个三十年没问题。”

她愣了下,假意失落:“啊,那你的永远只有三十年啊。”

程榆礼失笑,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角。教训她的不够浪漫。

“程榆礼。”玩够了飞机,秦见月把两个模型放下。认真地喊他的名字。

“嗯?”他支着脑袋,懒撒姿态。

“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答案?”

“你想问什么?”

“你当初为什么娶我?”

“机会、缘分、运气,”说完这几个词汇,他顿了顿,继续道,“还有喜欢。”

秦见月擦净眼睛,抬头看他:“婚姻不是儿戏,对吧?这是你自己对我说的。”

程榆礼隐隐预感到什么,他眼皮轻坠,敛下来看她,狭长眼眶缀着浓密的睫,那双淡若无物的眼看起来像是闭上了。他淡淡应一声:“嗯,怎么?”

“如果只是这样,那好像,也不会有很稳固的保障。”

程榆礼这回是真闭上眼了。他手仍然支撑着脑袋,清浅呼吸。不动声色地扬了扬眉梢。

秦见月接着说:“程榆礼,我看不到我们七老八十、长相厮守的未来。如果有哪一天,我走到一半走不动了,你应该不会怪我吧。”

他睁开眼,严肃问:“是因为夏桥的事?”

秦见月不语。

思虑少顷,他轻描淡写开口:“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可以——”

秦见月打断他的话:“我最不想看到你感情用事,最担心别人说的一句话是‘我为了你’。我不需要你为了我。我承受不起你没道理的好意给你带来的代价,我不希望你的任何重要决策和我有关。”

她说完,二人之间陷入漫长的沉默。尔后,程榆礼轻轻揉着她的颊,淡声问:“你后悔了?”

要说后悔,的确有那么一件事。她非要去参与的那个“一脸扑相”的破节目。让它被诟病成他哄老婆开心的工具。

但这后悔不包括嫁给程榆礼。

“我不后悔。”秦见月不假思索道,“我只是觉得遗憾,我很努力了,但是好像还是……留不住那个冬天。”

那个干净得像刚刚落下的雪的冬天里,发生着没有一点杂质的爱恋,那才是他们真正不受干扰的初恋时节。

程榆礼开口,语调伴着一点无可奈何,“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这么胡思乱想。”

他俯身拥住她,轻吻她的额头,低声说:“见月,再勇敢一点。”

秦见月微微撇过头,不再接受他的亲吻,也没有说别的话。

又过很久,她才慢悠悠开口:“你之前告诉我,沟通很重要。对吗?”

程榆礼平静地看她,并未发言。

秦见月继续道:“我有件事想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