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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见月坐在吧台,喝完两杯酒,便烧得脸热。她胃里翻覆,身体在提醒她适可而止。而上头的情绪却又催促着她,再来一杯,再来一杯。

借酒消愁的夜,听着驻唱歌手唱着苦情芭乐。混沌的脑子里被太多事情占据,复杂地绕成线团。她泄气地把线团丢到旁边去,不去想这些,那还剩下什么呢,一切的一切被抛掷一旁。

最终心底的灰尘被小心翼翼地擦净,慢慢地显出一个人名,三个字。占据她太多太多的感情。生命由细枝末节构成,而细枝末节,是由程榆礼构成。

秦见月看着酒杯里晃荡的酒液,鼻子很酸。

她强忍着酸涩灌下一杯腥辣的酒。

同时,在一旁的手机亮了下。

秦见月没打算去接,但是看到备注:老公。

她没出息地捂着手机,跑到相对安静的洗手间,郑重接听:“喂,什么事啊?”

程榆礼声调没什么情绪,问她:“我今天回来收拾,这儿还有一些日用品,要不要给你送过去?”

“嗯……不要了吧,你觉得碍事就扔掉好了。”

他淡淡道:“怎么会碍我的事,这今后是你的地方。”他还是这样的从容平静。

秦见月咬了咬唇,除了“嗯”和“好”,她不知道还要说什么。

她记得她明明和程榆礼说过,那些物件都是不会再要的。何必在这时候打来这通无关痛痒的电话呢?没有问清什么,没有交代什么,也没有解决什么。二人各不吭声,这样沉默地悬着。

她在想,会不会,有没有百分之一的可能。程榆礼,他也会舍不得呢?

不知道是酒吧的氛围太浓厚让他听出,还是因为她将微醺的声调掐得很刻意,过了很久,程榆礼开口劝了一句:“秦见月,别喝了。”

“啊,怎么被发现了。”她顿了顿,勉力微笑说:“你不是都不管我喝酒的吗?小酌怡情呀。”

漫长到几乎快认为他已经挂断的沉默过后,程榆礼有几分沮丧颓然的声音传来:“我怕没有人照顾好你。”

她稍一愣,掐着手机,吞掉喉咙里的哽咽,忙语调高扬说道:“不会呀,跟朋友在呢。”

程榆礼没有接话。

“真的真的。”她故作轻松说,“恬恬,你喝的什么啊,看起来好好喝——哎呀我这边好吵,不跟你说了。都听不到你说什么!”

不能再坚持一秒,秦见月速速按下挂断键。

她的表演结束。一瞬间,空气都凝固。

很快,有人在洗手间外面敲门,问好没好。

“好了好了。”秦见月没有给自己一个情绪发泄的出口,旋即推门出去。走入人潮挤挤的声色之中。

有一点防范之心,开过的酒瓶她没再喝,要来几瓶新的。

旁边有美女被搭讪,幸好秦见月今天穿得朴实,也不装点自己,像个稚嫩的高中生。万幸,没有人来叨扰她的独处时间。

直到一声大嗓门——

“他妈的,终于找到你了,躲这儿喝什么闷酒呢?!”秦沣拎着秦见月的领子,把她桌面的酒瓶统统扫到一边,扯着嗓子问,“你不是在喝药?又跑来喝酒,身子吃得消?”

秦见月推他:“干嘛呀,又死不了。”

秦沣那时是刚进门打算跟她母女俩吃个饭,谁料撞见二人在争执,话还没说上几句秦见月就拔腿跑了。他问了秦漪几句发生了什么,秦漪跟他说了来龙去脉。

秦沣便出门寻人,找了几条街,在酒吧楼下看见玻璃窗里熟悉的人影,急匆匆就冲进来了。

“你离婚是真的假的?”秦沣急切询问,转头又说,“不对先不说这个,你妈说你高中时候被欺负,她还没问明白你就跑了,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啊,什么被欺负……”秦见月被他接二连三的问题搞得有点恍惚,抓抓头发,“噢,你说那个啊,都过去这么久了,重要吗?”

她端杯继续饮酒。

“你怎么不跟你哥说?”秦沣把她的酒杯撞到旁边去。

她嘟囔说:“跟你说有什么用,你在外地打工,怎么帮我解决啊?”

“看来是真的了?你好好给我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秦见月皱着眉,撇一下嘴角,看着秦沣:“你想知道?”

“想!”

秦沣看着这瓶瓶罐罐,酒瘾也上来了,他不用杯,直接吹瓶。两三分钟,就把秦见月的酒全干掉了。

秦见月稍侧过身,看坐在她旁边的秦沣:“那,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说出去哦。”

“不说,绝对不说!”

“你发誓!”秦见月抓着他的手,揪出他三根手指头。

“好好好,我发誓!”秦沣怎么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套话时机,为了真相他豁得出去,立刻有求必应地竖起手指,“我保证,我绝对不会把秦见月的秘密告诉别人!”

秦见月凑过来,到他耳边。

秦沣配合地低头。

她打了个酒嗝,然后,慢吞吞地开口说:“我,我其实以前就好喜欢程榆礼。他……他是我的学长。”

秦沣诧异:“程、程……以前?以前是多以前?你不会高中就……?”

“是的啊,高中开始就那个了。”

秦沣的眼神表示不敢置信,靠了一声:“老子都不记得我高中喜欢的女的叫什么了!”

秦见月不理他,自说自话道:“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就是什么呢……除却巫山不是云,你明白吧?如果,如果……如果我没有嫁给他,我嫁给别人,那不管是谁,都是将就将就。”

秦沣怒道:“你他娘的喜欢他什么?小白脸一个!”

“喜欢他,成绩好呀。还有……”她歪着脑袋,细细地想,想着想着,嘴角就不自觉翘起来,“好多,好多好多吸引我的地方。他真的很好,白月光知道吗,算了,你不懂,你不懂……”

“然后呢?接着说!”秦沣戳一下她的脑门,“为什么被欺负?”

秦见月垂了下脑袋,突然从高脚凳上跳了下来,她站在秦沣跟前。秦沣坐着,看她靠过来。她很小声对着他耳朵说:“就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可能有人看到我送他东西,他们觉得我……觉得我不配。就想,教训教训我。”

秦见月说着,吸了吸鼻子。手蜷起来,放在秦沣的腿上,犯了错误一般,就那么低着头呆呆地站着。

“因为他是吧?”秦沣露出果不其然的眼神,“我早就猜到了!我就知道这货不是什么好东西!没跟他结婚压根就不会有这些破事儿!”

他又看一眼委屈巴巴的秦见月,拎她衣襟,“秦见月,你给我支棱起来!别跟我在这儿为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像不像话!”

秦见月好无辜,她被那截衣领勒得脖子都疼,嗷了声,推开他的手:“我没有要死要活。我就是心里有一点点不舒服。我刚刚离婚,妈妈也让我不舒服,我喝一点酒都不可以吗?”

秦沣拉她走,她不答应。

秦沣把人扛起来,走出去,扔进他的车后座。

秦见月趴座位上,“哥哥。”

“干什么?安分点。”

“唔,好的。”

秦沣开车上路,带点火气,油门都踩得起飞。又过一会儿,后边传来幽幽的:“哥哥。”

“又干什么?!”

“不要说出去,你不会说出去的吧?”

“你给我闭嘴!”秦沣凶她一句,秦见月被吓得收了声。

暮色之中,她倚着车窗沉沉睡去。又没道理地忽一下惊醒,接着继续睡去。睡一个好觉,做一个与他无关的梦,对她来说都好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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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榆礼近来让自己忙碌了一些。

一旦投身进某一件事,就不会无效地消耗情绪。只不过偶尔也会走一走神。

譬如开会轮不到他发言,他坐在会议桌的后排,凝神盯着婚戒发呆。

他没有摘下已经戴习惯的戒指,也没告诉任何人离婚这回事。

他不是将私生活广而告之的人,如果有人来问,便顺其自然地揭晓。没有,那就顺其自然地掖着。

看着看着就变恍惚。直到后门被打开,有人侧身进来。程榆礼瞥过去,是阿宾。

工作上面的事务多半私密,需要严防。程榆礼上回辞退了一个小姑娘,后来也没花这多余的时间再去挑挑拣拣,叫来身边亲信来给他做助理。

阿宾小声说:“程先生,外面有个男人说要见您,看起来像闹事的。”

他问:“什么人?”

“说是姓秦,可能是太太的亲眷。”

程榆礼看一眼手表:“让他等一会儿,我马上来。”

阿宾应了声,将要走。

叫住阿宾,程榆礼又补充说:“招待一下。”

“好的,好的。”

开完会,程榆礼去宴客厅见秦沣。

秦沣正捧着上好的茶,喜滋滋在喝。程榆礼迈步进门,看他一眼,遥遥站在门边,喊了声:“哥。”

他穿件黑色衬衣,迈开长腿往里面缓步走。

刚还在悠闲品茶的秦沣,一见程榆礼过来,旋即摔了茶盅,起身大跨过去。他迎过去姿态气势汹汹。

程榆礼看一眼被扔在地毯上的茶杯,顿住脚步。

下一秒,拳头就猝不及防地挥在了他的脸上。

“啊!!”突如其来的打斗让旁边两个礼仪小姐乱了分寸,惊慌大叫一声。

秦沣冲着程榆礼叫嚣着:“好啊,总算敢出来见我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