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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方才诸葛亮与马谡都在气头上。

一个是对亲自培养的“继承人”的失望,一个是对凭空冒出的关云旗不服。

反倒是在门外的杨仪看的最是真切。

经杨仪这么一提醒。

诸葛亮跪坐到竹席上,轻轻的扣了下桌面,过了许久,他方才沉吟道:“威公的意思也是,将成都的难题作成问卷,试着考验下此关云旗么?”

杨仪是关羽举荐给诸葛亮的,起先,他是曹军的主薄,近来才投奔关羽,任命为功曹,派他西行去见刘备。

刘备与他谈及军国大事,觉得这杨仪言辞得体,有一些见识,故而将他留在蜀中。

又因为是荆州人,杨仪就一直侍奉在诸葛亮的身边,算是诸葛亮信任之人。

总归年龄稍大一些的缘故,做事比起马谡要沉稳许多。

最起码……这个时期,还没有表现出随着年龄、官爵增长后的恃才傲立、急躁狭隘!

“下官也只是提议,具体如何,还要军师与主公定夺。”

杨仪拱手……

诸葛亮沉默了下,他徐徐起身,抬起头保持着仰望天穹的姿势,表情凝然不动。

一头乌发被风吹起,有几丝零散地覆在苍白的面颊上,使得整个人透出一股深邃的沧桑与悲凉。

“可悲啊!何其可悲啊?”诸葛亮轻声喃喃,“巴蜀之地的破局之策,我与主公尚且一筹莫展,却……却最终要问一个远在千里之外荆州的公子么?”

因为这句话,此间书房,像是一下子被冷凝的气氛覆盖。

杨仪不敢说话……

诸葛亮却依次列举起来,用的还是马谡的话。

——“张鲁降曹,逆贼南征在即,成都府库无粮!凑不出抗曹之军资!”

——“益州各郡,氏族囤积居奇,物价暴涨!”

——“还有……益州初定,有限的田亩、府邸又要分给谁呢?那些西征的旧部?内应的东州功勋?还是这益州本地人呢?”

一共三个问题,每说一个问题,诸葛亮均会微微停顿一下。

这三个难题已经苦恼他许久了。

他向左踱步,待行至门口,他停住脚步默默地停了一会儿,凝目看着这一片寂静平和下的军师将军府。

又有谁知道,这表面平和下,暗潮的波涛与汹涌呢?

呼……

轻轻的一身叹息,诸葛亮扬起手。

“威公,你去吧,你去替我考教下这位云旗公子!”

“你说的对,是不是有真才实学,总该亲自派人考验一番!”

“若他当真能料准江东奇袭荆南,也当真猜透了合肥战场走势,或许……他的想法,真的能帮到成都,也帮到主公!”

这……

杨仪微微一怔,他拱手道:“可……此事是幼常提起的,考教之人也理应是他吧?”

“不能是幼常。”诸葛亮目光坚定:“需得是你!”

言外之意……

这本是年轻人之间的“争强斗胜”,又岂能派一个年轻人去做考官呢?

至少,他诸葛亮要确保,这是一场公正的考验!

……

杨仪从军师将军府邸中走出时,手中已经多了多出了一封竹简。

这是诸葛亮亲笔所书的“考卷”,三道考题,依次列举。

呼……

杨仪深深的呼出口气。

他感慨道:“刚到益州一个月,不曾想,又要回荆州了。”

想想这千里之遥的路途,杨仪难免一阵唏嘘。

倒是这时……

“威公……”

一道轻微的声音传出,杨仪注意到是巷口传来的,他无需扭头,已经听出这是马谡的声音。

当即轻微摇头,往那巷口走去。

马谡又一次展示出了他眼界过人的一面。

“军师,可是要派威公赴荆州,考验那关麟?”

杨仪微微抬眸,“幼常如何得知?”

“这还不简单?”马谡笑着解释道:“关将军一封‘罪己书’传来,一封急件传来,言之凿凿,除了要‘推举’他那儿子外,不就是要让那关麟赴成都,得诸葛军师栽培吗?”

“可军师何等人物?岂是随便阿猫、阿狗就能成为其弟子的?”

说到这儿,马谡昂起了胸脯,“可一边是关将军的请求,一边又是如今益州的内忧外患,我提出的这考验之法,一来可以验证那关麟的成色,二来,若关麟答得不好,答得不对,也可以替军师间接的回绝了关将军……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

马谡一边说,还一边得意的笑,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控。

杨仪也犯不上跟这小辈计较,当即笑道:“人言‘马氏五常,白眉最良’,可我与季常交谈,季常却说他五弟幼常才是‘最良’,今日一观,幼常还真是带给我无限惊喜啊!”

“呵呵,试问,无论是荆州还是益州,年轻一辈的翘楚,谁能与幼常比肩一二呢?”

哈哈……

杨仪是耐着性子说的这番话。

俨然,这番话让马谡极为受用。

“威公,你、我同是荆州人,你杨家与我马家也算是有些来往,我此番守在此处等你,不为别的,只为提醒你一番。”

“愿闻其详。”杨仪抬眼。

马谡语重心长道:“关公那‘罪己书’与‘急件’传来,皇叔与军师都说那关麟是奇才,是才俊,可唯独我观之不然!”

“近来我也听到些许有关此子的风声,据说此子素来胆大妄为,口无遮拦,所做的恶行不胜累举,单单那耕牛死在他手上的就有几十头,可谓是罪恶昭彰……还有他竟公然让他的父亲下罪己书?此谓大不孝,古往今来,岂有这样的人子?”

马谡眼珠子一定,“依我之见,他就是个不孝之徒,是个浪得虚名之辈,关将军爱子,为其计深远,故而杜撰出此子功勋,妄图派其入军师门下,传道授业,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军师之徒?岂能是不孝、胆大妄为之人?在下斗胆,请威公考验此子,且勿徇私舞弊,也莫要让此子唬住!避免其拜入军师门下,日后做那纸上谈兵的赵括,遗祸于皇叔与军师之大业!”

这一番话,马谡说的言之凿凿。

反观杨仪,他微微拱手,“幼常的话,吾记下了!”

说罢,他便徐徐离去。

只是,转身的功夫,他不由得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成都,多事之秋,皇叔与军师不省心!

——可小一辈的才俊,他们的争执,怕是在以后会让军师更不省心哪!

……

……

荆州,江陵城。

日头洒在九脊之上,重檐巍峨的关家府邸内,糜芳跪在关羽的面前。

关羽与马良本在下棋,可糜芳这突然的一跪,关羽与马良的目光下意识的就转向他的这边。

“末将听闻在半月之前,东吴小儿竟敢妄图奇袭我荆南三郡,这是公然挑衅关将军,这是不把我汉军兵勇看在眼里,是可忍,孰不可忍……”

糜芳言辞坚定,语气铿锵……

就宛若他与东吴有不共戴天之仇。

“我糜芳今日来此,特地向关将军请命,请将军派遣我为先锋,征讨东吴!”

“我糜家上下三百二十七口,部曲七千二百一十四人,此番作为先锋,若不荡平那东吴的石头城,不将那江东碧眼儿剁成肉泥,我……我糜家誓不归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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