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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不少杏林中人,从这道咳声中,他们也能感受到张神医的病情。

那何止是好转,简直是……是好了一大截。

他们不禁沉思。

『——那种烈性伤寒?也有人能治么?』

此刻的张仲景在廖立的搀扶下,已经站起身来。

他的声音传出,声调无比厚重。

“——今日,我张仲景来此,唤义女替我敲响这登闻鼓,是为了一个人,一件事儿!”

“我要为一个人鸣冤!我也要为此人洗刷一切冤屈!”

“此人……此人正是医好我伤寒,救下我性命,是我张仲景的恩人,此人正是关公的儿子,关四公子,亦是云旗公子!”

张仲景的声音不大,声调中还带着粗重的鼻音。

可……这一番话传出,在场所有人都仿佛忘记了呼吸一般。

仲景神医的救命恩人是……是恶少关麟?

仲景神医要为关麟鸣冤?

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不敢想象的话语。

他们愕然的望着张仲景。

这些人中也包括——葛洪。

包括那——诸葛瑾。

葛洪惊愕的说不出话来,诸葛瑾则以为自己听错了,一遍又一遍的去抓自己的耳朵,他的脸色也渐渐地变得煞白,宛若病了一般。

安静……

可怕的安静。

唯独张仲景的话还在继续。

“此前,关四公子登门拜访,本是要替我诊治,救我恶疾,却被我两名弟子拒之门外,关四公子非但没有责怪,反而理解他二人之孝心,将他二人带回,好生指导、传授医术,终于……经此二人之手,将我治愈……关四公子就是我张仲景的救命恩人!”

“然,我义女不明真相,敲响登闻鼓引得杏林中人声讨于关四公子,害得关四公子名声尽毁,此皆我之大罪也!救命之恩,本就情同再造!我张仲景作为杏林中人更是知晓何为‘知恩图报’。”

“恩,我张仲景一定要报,罪我也定要去赎……今日我敲响登闻鼓,就是向官老爷状告我张仲景本人,是我害得关四公子名声尽毁,是我……害得这么杏林同人声讨关四公子,其罪均在我……企盼……唯企盼太守老爷将我严惩!”

“今日,我张仲景在此告知所有杏林中人,待得我受罚之后,我将带一干弟子投身关四公子府中,认其为主,奉其为主公,从今往后,用此残身报恩,也以此残生悔罪!”

张仲景一番话……情真意切……

而随着张仲景的声音落下。

一干弟子纷纷表态。

“关四公子于家师有大恩,家师奉关四公子为主,我王叔和,从即日起,亦认关四公子为主,生生世世,做牛做马,为奴为婢绝无怨言。”

“我杜度,从即日起认关四公子为主,生生世世,做牛做马,为奴为婢绝无怨言。若有违背天打雷劈!”

“我韦汛,从即日起认关四公子为主,生生世世,做牛做马,为奴为婢绝无怨言。若有违背黄沙盖脸,不得好死!”

三个弟子跪下后。

貂蝉也跪下,“我任红昌乃义父之女,义父任谁为主,女儿岂会不跟随?”

她没有说太多,只是跪地。

倒是大师兄王叔和大声道:“烦请廖太守转告关四公子,若关四公子不收我等‘劣奴’,不许我等赎罪,那我等就不起来了……我等纵是跪死于此也绝无怨言。”

这……

长沙太守廖立彻底懵了。

看着眼前的人,除了张仲景身子不好,没有跪之外,其他的人全跪了。

没错,不只是张仲景的弟子,廖立能感受出来,周围的所有人在心头都跪了,为自己那错误的行为,主观的臆想……为对关四公子那“言之凿凿”的声讨下跪。

这……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而就在半刻钟前,这里所有人还都在声讨关四公子,唢呐都出来了……恨不得把关四公子给送走咯。

可现在,那些唢呐也像是彻底萎了一样,再也发不出任何余音。

扎心了呀!

所有人自惭形秽……

原本是来声讨人家关四公子的。

可现在,人家关四公子不仅没有“欺压良善”、“仗势欺人”,人家还用自己的行为,顶着世间一切的误会救人……

人家还救了医圣张仲景。

甚至现在,张仲景连同弟子、义女悉数要拜关四公子为主!

要知道。

在汉代,若是当真行了“认主”之礼,那若是再背叛主人,是要受到世人唾弃的!

会处处顶着一个类似于“三姓家奴”这样的头衔。

——脊梁骨都得被人给戳穿咯!

而显然……

张仲景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说,可见……他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要认主!

此刻的衙署之外……鸦雀无声。

就连廖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为难道:“张神医……这……这事关……关四公子的事儿,我……我哪能做得了主啊!”

是啊……

方才做不了主,是会受到万人唾弃的。

现在嘛……无所谓了。

毕竟坏事儿变成了好事儿。

“——烦请廖太守替我等引荐关四公子……”张仲景拱手,态度无比坚决。

廖立尤自一副为难之像……他不是不引荐,他跟关麟也不熟啊!

倒是这时。

“——哈哈哈哈!”一阵爽然的大笑声从人群中传出。

是张飞在笑,他笑的颇为豪放。

“引荐这等小事?让俺来……你们一个个的也别跪着了,跟着俺去见关麟那小子!”

“不过,话说到前头,他收不收你们,那就是他的事儿了?”

说着话,张飞一个潇洒的转身,向前迈步,而行至诸葛瑾的身旁时,张飞饶有兴致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压低声音问:

“诶呀,不曾想,今儿这戏……就这么草草完了!”

“倒是……不知道,诸葛子瑜觉得精彩么?啊……精彩么?”

张飞在笑,得意的笑。

这……

诸葛瑾只感觉脑壳疼!

他想哭……

可他又不得不强忍着脑壳的痛感,忍着欲哭无泪的心情,他还得堆笑着回答。

“精彩……忒……忒精彩了!哈哈……忒精彩了!”

“关……关四公子大才!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张飞满意的大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走了啊……回见!”

他挥了挥手,带着张仲景与貂蝉,还有一干弟子就往驿馆方向行去。

在张飞的世界里。

接下来还有一出好戏,是个重头戏。

——认主!

让医圣认主,这戏可好看咯。

……

……

另一边,馆驿中的关麟也没闲着。

张仲景这事儿,诸葛瑾……或者说东吴的推波助澜,关麟一清二楚。

官署门前闹腾,具体怎么回事儿,他也清楚。

张仲景醒了,他更清楚。

事实上,就算张仲景没有醒来,人心都是肉长的,张仲景的弟子又不傻,是非善恶也分得清,只要站出来帮关麟说一句话。

他那什么“逆子”、“恶少”的名头引发的乱子,一下子就迎刃而解了。

当然,关麟不知道张仲景会来衙署,也不知道,他还敲响了登闻鼓,要为关麟鸣冤。

若是知道,他就不会只让张飞去凑热闹了,怎么着他也得过去,张仲景就算了,张仲景的这些弟子给关麟磕一个,不过分吧?

不过,很显然关麟有更要紧的事儿。

准确的说,是因为想到了张仲景。

关麟琢磨出一件大事儿来。

此刻,张星彩磨墨,关麟在纸上书写着什么。

“建安二十二年,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或以为疫者,鬼神所作……”

张星彩喃喃念出了上面的文字。

却疑惑道,“如今方才建安二十年,云旗弟如何写建安二十二年的事儿?建安二十二年,会有一场大疫么?云旗弟是怎么推测出来的?”

唉……

关麟幽幽的叹出口气,却只是淡淡的回了句,“有一个方士算出来的,我也不知真假,但总要防范于未然嘛!”

嘴上虽这么说,可实际上……关麟写的是曹植建安二十二年,也就是两年后所著的一篇文章,名为《说疫气》!

在关麟的记忆里,建安二十二年(217年),整个东方世界,没错……是东方世界都将经历一次罕见的超级大瘟疫。

这场瘟疫严重到什么程度呢?

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根本就治不了。

曹植在《说疫气》中的形容是,这一年家家户户都有死人,全家死的一个不剩很常见,甚至全族人都死了也不稀罕。

而在关麟的印象中。

这一年,因为瘟疫,也死掉了一些有名的人物,比如司马家的顶梁柱司马懿的大哥司马朗,大疫于军中。

建安七子中有五位,这一年全都“嘎”了!

甚至,这一年,刚刚当上太子的曹丕看到这么多人因为瘟疫而死,从而留露出了人生无常的想法,琢磨着赶紧写本书传到后世,万一他就嘎了呢?

于是就有了……

——“生有七尺之形,死唯一棺之土,唯立德扬名,其次莫如著篇籍。”

同样是这一年,东吴几乎死了三成的兵士,就连二十九岁,十分耿直的“旋风”凌统也被瘟疫带走了。

当然,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最、最要命的是那一年四十六岁的鲁肃也被带走了。

也正是因此。

关麟琢磨着……如今这张仲景的命既已经救下了。

除了医治法正外,是不是可以发挥一些余热,比如……搞出个医院什么的,或者做下药品的研发,未雨绸缪……去对抗两年后的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