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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郃尽管不解,可曹操既已如此下令,他还能如何。

当即指挥兵马迅速的撤离。

曹操却不忘吩咐张郃,“让徐晃那边也撤了吧!”

“丞相……是不是……”张郃本想提议,可看到曹操这张虚弱的面颊,他连忙拱手。

“喏!”

一时间,来势汹汹的魏军,如同一阵潮水般汹涌退去,整个山峦中均是曹军后撤的身影。

诸葛亮筋疲力竭地慢慢扶着桌案站起,望着渐渐远去的烟尘,浑然浑身被抽空了一样瘫坐了下来。

马谡连忙扶住他,惊叹道:“丞相空城退曹操,此神迹也……”

驻守此间的将军,手脚并用的爬上来,不可置信地说,“曹军退了,真的退了。”

诸葛亮轻轻擦擦汗水,重新用淡然的口吻说道。

“退了就好!”

此间的将军惊喜而茫然,他疑惑道:“可……可这又是为什么呀?”

诸葛亮轻声一笑,“若取巴中,主公势必与曹操决战,这一战真要打了,那于双方是两害呀!”

马谡凝眉思索,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提醒:“不好,军师方才说……涪陵那边……”

诸葛亮的神色再度凝起。

“——曹操只有一个,他来巴中,涪陵……无论如何,也守不住了!”

“——此地不宜久留,我等速速撤回,准备反攻回涪陵!曹操若听懂了这曲子,他不会恋战蜀地。”

……

……

长沙,捞刀河旁,流水潺潺,落英成溪。

关麟无聊的往河里扔着石子,诸葛瑾则举目望向这湘江尽头,那水天一线的地方。

“你说……你们吴侯会把子敬先生送来么?”

关麟饶有兴致的问。

他心里其实挺没谱的。

诸葛瑾摇摇头,“吴侯的心思,不好揣摩……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诚如你所言,合肥是吴侯的心病,为了克服这处心病,吴侯或许会……”诸葛瑾话说到一半儿,发现他没必要回复这小子。

跟这小子说话,那得长一万个心眼,否则……保不齐啥时候被他阴了,还给这小子数钱呢!

——“啪嗒……”又是一个石子抛出,关麟的眼睛盯着那水纹……

口中则说:“诸葛先生怎么不继续说了?”

诸葛瑾却是话锋一转:“四公子有关心大都督的功夫,不应该关心下你父亲么?如今他可正北伐襄樊,听说荆北下了大雪,你父亲为了兄弟情义,为了汉室中兴……这北伐想来也并不轻松啊!”

“拉倒吧——”关麟脱口道,“我爹……我都懒得提他!”

是啊,关麟身在长沙,何止是关心老爹一人?他简直恨不得操着江夏,操着襄樊……操着他全家一户口本的心。

他跟他爹关羽,到底谁不轻松呀?

“唉……”

想到这儿,关麟叹出口气。

——『有这么个爹,当儿子的委实好累啊!』

诸葛瑾敏锐的捕捉到关麟的表情,心头感慨。

——『这一对关家父子好似冤家啊!』

心念于此,诸葛瑾又转移了话题,“那曹贼五月动身,七月就攻下了汉中,如今三个多月了,也不知道,他究竟会不会南下巴蜀,昔日我从蜀中归来,可谓是人心惶惶啊,关四公子觉得呢?”

“不会!”关麟不假思索……

“为何?”诸葛瑾连忙问,他心里嘀咕着,这也忒坚决了吧?

“这就说来话长了……”关麟一摊手。

“闲来无事。”诸葛瑾饶有兴致……“不妨说说……”

关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不由得眯起眼,开始琢磨这事儿。

其实问题,早在诸葛亮的考卷中就出现了。

那时候的关麟就笃定,曹操决不会南下。

当然……

他做出决断的原因,不是曹仁晕厥,不是曹纯陨落,也不是满宠、文聘、吕常、牛金……这死了曹魏襄樊半个户口本的武将。

说起来这些都是……意外!

都是关麟为了应付诸葛亮考卷时,随便编的理由。

事实上,历史上的曹操七月攻汉中,十二月他就回去了……

嚷嚷了半天的南下巴蜀,最后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了。

什么“人苦不知足,既得陇,复望蜀”云云,说的好像他曹操一点贪心都没有。

可事实上,这些都是扯蛋……

曹操之所以得陇不望蜀……

本质的原因是什么?

看看曹操回来以后,干了点儿啥事儿,就全明白了。

——建安二十年,十二月,曹操自南郑返回,留夏侯渊守汉中。

——建安二十一年。

二月,曹操回到邺城。

五月,汉献帝刘协封曹操为魏王,邑三万户。

位在诸侯王上,奏事不称臣,受诏不拜,以天子旒冕、车服、旌旗、礼乐郊祀天地,宗庙、祖、腊皆如汉制,国都邺城,王子皆为列侯。

这个时期,曹操名义上还是汉臣,可实际上他已经是“皇帝”。

七月,南匈奴单于呼厨泉来以朝贺天子的礼仪来朝贺曹操,却被曹操扣留在邺城,曹操借机将南匈奴分为五部,选汉人为司马加以监督。

——建安二十二年

四月,天子命曹操设天子旌旗,出入称警跸。

意思就是,帝王出入时,在所经的道路上警戒,清道止行。

也就是封路,让百姓在路上回避。

冬十月,汉献帝又赐予曹操王冕十有二旒,乘金根车,驾六马,设五时副车。

曹操以五官中郎曹丕为魏太子。

到这里……

不难看出,曹操回许都后用了两年。

这两年,无论是三国志,还是后汉书,一切的记载都十分模糊……

然而,曹操却完成了从一个从“魏公”到“魏王”,再到与“天子”几乎完全相同礼制的全部进化过程。

两年后的曹操,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铸五色大棒棒打权贵的洛阳北部尉;

不再是颁十罪疏,惩治豪强,还百姓青天的顿丘令;

不再是捣毁淫祠的济南相;

不再是敢仗义执言的议郎……

更不是那个,十八路诸侯讨董,喊出“诸君北面,我自西向”这等豪言壮语,孤军追逐董贼,最终大败而归,骂袁绍‘竖子不足与谋’的曹操。

那是曹操黑化的开始。

从那一刻起……

那个曾渴望成为汉“征西将军”的懵懂少年,那个曾经持剑意欲屠尽世间恶龙,匡扶正道的男人就不再了。

如今的他……

屠龙少年,终究变成了恶龙!

所以……

无论怎么看,关麟笃定,曹操绝不会南下……就算脑袋一抽,真的南下了,他很快就会幡然醒悟,就会悬崖勒马。

他曹操还有大事儿要做,蜀道……他耗不起!

“呵呵……”

心念于此,关麟浅笑一声,淡淡的吟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既得陇,复望蜀乎?”

“你这口气,哪里像是一个少年,倒像是个看破一切的老者。”诸葛瑾捋着胡须,不过很快,他回过味儿来:“四公子的意思是……曹操不会贪心巴蜀?这……不可能吧?”

“谁都会贪心,若曹操如吴侯那边年龄,他一定会南下巴蜀,可现在……呵呵……”

关麟浅笑道:“任何一个人,人生的最后几年都会选择稳妥,选择稳定内部,究是一辈子征战的曹操也不例外,这不……魏世子还没定下呢!”

“你是说……”

诸葛瑾才开了个头,关麟的话又一次打断了他,他问诸葛瑾,“子瑜先生,晚辈斗胆问你一句,若你是曹操,名义上奉天子以令诸侯,名义上为汉奋斗了一辈子,征战了一辈子,演了一辈子,也苦了一辈子,这人到六十,甲子之年……你还要接着演么?你难道就不会琢磨着换换大汉这‘房本儿’名字的事儿?”

诸葛瑾一怔,“房本儿?何为房本儿,何为房本儿名字?”

关麟也不解释,心里头却琢磨着。

——『老曹也不容易啊,干了一辈子,这汉家房本最后的几道手续总得办完吧!』

——『这曹魏的继承人选总得定吧?』

——『这内部氏族与宗室的矛盾,氏族的反抗,这一系列的问题总得平吧?』

关麟眨巴着眼睛……

想到这儿,他都为曹操感到头大。

一个矿有一个矿的烦恼;

九个矿也有九个矿的烦恼啊!

诚如关麟所想。

说老曹‘既得陇,复望蜀乎’格局浅的,那格局才是真的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