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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张辽感觉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梦见自己在跟一个年轻的用黑缨枪的小将在搏斗,以命相搏……

似乎是因为他的儿子张虎死在了这用枪小将的手里,他们两人枪戟见红,两人的身上都添了许多伤口。

之后便是大火蔓延,熊熊的烈焰几乎就要将两人焚烧。

然后,张辽记得他逃出了那烈焰,可这用枪的小将像是狗皮膏药一样,死死的咬住他,一路纵马,一路搏杀……

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两人扭打在一起,他还有些印象,那与他有杀子之仇的用枪小将自报家门,说乃东吴将军——凌统!

还说什么,今日要一雪“逍遥津”的耻辱!

呼……

心念于此,张辽长长的呼出口气,随着他渐渐地睁开眼,随着他能感受到身上的伤口,还有那虽已止住血,却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他越发的肯定,这些都是真的。

那么……

——『这里是哪?』

张辽只觉得眼前的房间一片简朴、整齐,鼻息中不断的有药香味儿传来,他的余光已经能看到,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围着药炉煎药,不时的在轻声言语着什么。

——『我是被他们救的么?』

张辽方才想到这儿,他突然看到了在他身旁沉睡的凌统,刹那间,那本已平静的心悸一夕间又颤动了起来,杀子之仇带来的悲痛,让他的面颊变得狰狞无比。

他狠狠地吟道:“逆贼——”

说话间,他已经在四处寻找锋锐的利器,可四周什么都没有,他只能握紧拳头,想要将拳头捶向这个名唤“凌统”的贼人!

不曾想,因为吸入了少量毒烟,如今尚处于中毒状态。

张辽的一双拳头软绵绵的无力,甚至因为胳膊的抬起,扯动到伤口,使得他浑身充斥着痛感,在“逆贼”后,忍不住“啊”的一声喊出。

“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张辽不能救!他会杀了我们所有人的……”卓恕还在责怪卓荣……

卓荣已经小跑着到张辽的面前,责问道:“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不老实么?”

似乎是觉得语气不够,卓荣又补上一句,“你若是再动肝火,再乱动,那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这……

听到这么一句,张辽登时意识到了什么,他忍着伤口处的剧痛,咬着牙……望向凌统时的狂怒与愤恨,渐渐地放缓,他努力的不去想他的儿子,想这一抹伤子之痛!

他转过头望向卓荣。

“是你救的我……”

“你先莫要问那么多,先喝药……”卓荣看了看张辽,又看了眼凌统,“他的伤势比你还要重,别看现在你醒了,你们能不能活下去……真还未必!”

诚如卓荣所言……

中毒加上伤势,加上伤口遇水……

这些……在这个时代都是足以致命,足以致死的。

卓荣望向两人的目光,是深深的担忧。

她抿着唇,责怪道:“我知道你们的身份,但我不管你们有何仇恨,这里是医馆,不是战场……你若是,若是要害人,那……那我便不救你了。”

卓荣医术高超,可毕竟还是年轻的女子,这种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张辽没有回话,因为他真的感受到,如今的身体状态并不好,或者更准确点儿说,是糟糕透了!

……

……

江夏,安陆城。

廖化正在磨刀,诸葛恪神神秘秘的赶来,走到廖化的身边后方才轻声问出一句。“廖将军,你可知安陆城附近,哪里能买到上好的野味儿?”

廖化见他神神秘秘的样子,好奇的问:“怎么?仗打赢了,嘴也馋了?”

“不是……”诸葛恪也不隐瞒,连忙道:“十二月初八,也就是十日后,我有一位挚友定然会来安陆城登门访我,他最喜欢野味儿……故而我想采买些,可问了许多人,都没有门路。”

挚友?

这……

诸葛恪的话不由得让廖化遐想,“元逊在江夏还有朋友?”

“不是,我这挚友是东吴上虞人……昔日曾与我有约定,今年的腊月初八寻我品酒赏梅!”

随着诸葛恪的回答,廖化更意外了,“元逊如今可不是住在江东了,如果是东吴上虞那边的朋友?那距此江夏安陆城千里之遥,怕是不会为了品酒赏菊特地赶来这边吧?”

廖化的推测合情合理……

诸葛恪却嘴角咧开,笑着感慨道:“你是不了解我这位挚友,他与我年龄相仿,却小小年纪名声在外,人人说他为人诚实,重信誉,答应别人今天做的事儿,绝不会拖到明天,纵然遇到暴风骤雨,也守约必到!”

说到这儿,诸葛恪感慨道:“昔日有一次,他从建业回老家上虞,恰巧我在建业,便招待了他一番,因为相谈甚欢,临别时我就多问了他一句,何时兄弟能再会?他告诉我,将在一年后的腊月初八与我相会,不论我在哪里,他都会前来访我。所以……我才要在这一天准备野味儿……”

哪怕是诸葛恪再度强调这位挚友的人品,可廖化还是不信,“两地相隔这么远,期间江湖阻隔,或许遇到什么风险,很难准时过来的……不过,既元逊执意准备野味,那无妨……待会儿我带着手下部曲去冬猎一番,猎得一些野味回来送你好了!”

“多谢廖将军……”诸葛恪连忙拱手。

“还没问你那位挚友的名字。”廖化突然对诸葛恪口中这个“为人诚实”、“重信誉”的年轻人十分感兴趣,好奇他的名字。

诸葛恪展颜一笑,当即笑吟吟的说出了他的名字。

“卓恕,为人笃信,言不宿诺的卓恕!”

在《会稽典录》中有一条故事,就是讲述卓恕千里赴诸葛恪约定,时人赞扬其品质,称呼其为:“千里赴期”!

只不过,诸葛恪怕都并不知道,如今的这位卓恕……在赶来江夏的路途中,遇到了一些小插曲,捡到了两个人!

……

……

江夏,安陆城的牢狱外,重兵把守,刀矛剑戟林立森举,气氛凝重。

本在牢狱中,拿石子在墙壁上刻着一个个“正”字,表情复杂的司马懿,在得知关麟与陆逊来了的时候,立刻收敛起了复杂、悸动的心情。

他昂起胸脯,等待着,或许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这次“审判”!

不多时,甬道传来“踏踏”的脚步声,关麟与陆逊一并赶到了这里。

“想通了?”

关麟开门见山。

“是!”司马懿颔首,“我不想司马家一族因为我一个人而遭受牵连,我也不想我的夫人因为我的失败而被迫再嫁,还有……我的两个儿子……”

司马懿的羁绊太深了……

他的父亲司马防还在世;

他的兄弟……算上他共计八人,人称“司马八达”也分别在魏担任官员。

还有他的儿子司马师、司马昭……

他的夫人那个昔日“春小太岁”的张春华……

这些,都会因为他的“失败”而受到莫大的牵连,他司马懿怎会甘心就这么做一个失败者!

“我知道了!”关麟没有说太多的话。

或者说,他清楚,刘晔这样的汉室宗亲是可以用一些话去说服的,但司马懿不会。

司马懿的立场在家族,在他所谓的氏族联盟,在河内司马家与颍川荀、钟、陈三家的大联盟里!

他在意的从来不是曹魏的生死,而是这个大士族联盟的利益!

从这个角度,短暂的,关麟是可以与“他们”站在同一个立场,即——削弱曹魏的宗室力量!

这里,必须要多提一句。

颍川四大家族与河内司马氏一族的联盟中,荀、钟、陈、韩……四家中的韩家,其族长韩馥因为理念与其他家族不同。

在乱世初期举族迁往冀州,在冀州发展,且做到了冀州牧。

相当于是作为氏族,想要一举突破瓶颈,一跃升为军阀,倒是也凭着名望,收揽了不少文臣武将!

但最终,有贼心没贼胆,还是被袁绍给唬住了。

官衔、城池、兵将……悉数的都归了袁绍,为袁绍横扫北境做了嫁衣。

再加上,荀家自从荀彧、荀攸死去后,就已经在联盟中彻底失去了领袖的位置。

所以,严格的说,现如今北境……这支能量最大的,以颍川氏族为首的豫州氏族联盟中的核心人物,唯独只剩下三个——司马懿、陈群、钟繇!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关麟的示意下,一枚黝黑发亮的药丸已经摆在了司马懿的面前。

司马懿看着这漆黑的药丸,他能感觉出来,这枚药丸中的毒性,他更清楚,若是不吞下,这一关他怕是过不去了。

“吃了这个,我给你马和盘缠,你就回去吧。”

关麟的话不紧不慢的传出。

司马懿抿了抿唇,“真的让我走?”

关麟反问司马懿:“你不应该问问这药丸是什么么?”

“自然是毒药。”司马懿语气低沉,可他又像是一下子释然了,“我与公子非亲非故,我又没有家人、过硬的把柄握在公子手上,公子是觉得控制不住我司马懿,对吧!所以,再没有一枚毒药,能让公子放心我为公子做事了!”

“你是聪明人。”关麟轻轻点头,“这是毒药不假,但你不用害怕,只要半年之内服用我的解药,就不会有事儿……倘若不服用的话,那……就会死的很惨。”

关麟故作郑重,他的每一句话都一板一眼,“你也不要试图去猜测这毒药的成分,你解不了的!如果不放心毒性的话,可以去经常按压你的阴郄穴、行间穴、足三里穴、中府穴、涌泉穴……可感受到体内的痛感,越痛就是毒越发的入了骨髓,不过我这毒药……五个月后才会渐渐的腐蚀五脏六腑……”

关麟已经开始瞎编了。

当然,再怎么说,也是学过中医的,阴郄穴对应的是心脏,行间穴对应的是肝脏,足三里穴对应的是脾胃,中府穴对应的是肺脏,涌泉穴对应的是肾脏!

这世上,一百个人里九十九个去按压这些对应的穴位,都会感觉疼痛的……只是轻与重而已!

谁也不可能‘心、肝、脾、肺、肾’百分百完全的健康!

当然,司马懿哪懂得这些。

他只是面色复杂的望着关麟,他在经过了一个漫长的心路历程后,终于,将毒药整个吞入。

“咳咳……咳咳……”

古怪的味道,特别是那令人作呕的感觉,那在嗓子间摩挲一般的感觉。

再加上,关麟成立的官医署,他作为南方杏林的领袖,这让司马懿更加确认,这“毒药”的成分决不简单!

终于,在彻底的将这漆黑的药丸吞下后,再经历了短暂的轻咳后,他抬起头望向关麟,郑重的问,“公子到底要我做什么?如何才会给我解药?”

“我要你帮我把天子给救出来。”关麟没有告诉他“李藐”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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