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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随着顾雍的话,孙权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大声道:“传尚书令——严峻!”

……

……

江夏,安陆城。

“你的意思是,让我离开你,去巴蜀?”张星彩不可思议的望着关麟,那小小的嘴巴张的巨大,足以塞下一个苹果。

“是!”

关麟很坦然的点了点头。

张星彩接着说,“是你给我讲述那《木兰辞》,是你要我做一个巾帼女英雄的?可……可你为何要让我离开?云旗……你……你是认真的么?”

张星彩的唇边始终保持着一抹淡淡的笑,但眼睛里却涌起痛苦的气息,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宛若被心爱的人抛弃一般。

“你是不愿意看到我了么?你是觉得我……我做事太鲁莽,丢三落四是个累赘么?可……可你不是要帮我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女将军么?你不是告诉我……女将军是不会哭的么?这些难道……不是你说的么?”

张星彩还是不能理解关麟,以至于她后面的话语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关麟则是面无表情的道:“是,这些是我说的,可……去巴蜀也能做女将军啊!”

“那你说说看?”

“你在荆州,不过只能保护我一人之安危,可你到巴蜀,也是替我做事,却更是替大汉除奸,是可以救万民于水火……我一己安危与万民水火,孰重孰轻?星彩……你是能分辨的清的?”

“我不管——”张星彩深深的看着关麟,眸色烈烈,其实,关麟已经把需要她做的,有关江东的“女谍名单”悉数交给了张星彩。

甚至将具体的行动方案也娓娓告知。

这些女谍……有的是蜀中重臣的妾室,有的是婢女,还有两位是重臣之养女。

甚至,除却这些外,还有潜藏在暗处的,随时能渗透入蜀中官员府邸,随时将情报送出巴蜀的人……

就连……就连军师将军诸葛亮的府邸中亦无法避免。

张星彩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但,自打经历过“私奔逃离”,经历过这次在长沙郡“铩羽”,经历过再度见到关麟后那撕心裂肺的哭泣,张星彩的心性已经全变了。

别人纵是再重要,再干系重大,可在张星彩的心中,她始终会把关麟放在第一位。

她的柳眉一扬,粉面上突显煞气,“我不管他们,若是我走了?谁在你身边保护你?若是有人刺杀你怎么办?若是有人要加害你怎么办?我……我……”

接下来的话……其实是——『我张星彩顾不了那么多人,我只要能护住你一个便好!』

但终究,这些话还是因为娇嗔,因为气氛没有吟出。

关麟再度抬眸,黑幽幽的瞳孔乌亮如同宝石,稳稳的凝在张星彩的脸上,“你不在,我身边还有士武叔,还有诸葛元逊,还有廖化将军,还有凌统将军?寻常人,哪那么容易近我的身?但……你若不帮我做这件事,蜀中多少官员将置身险地,他们的一言一行正不断的传往东吴啊!”

关麟的这一番话其实带着漏洞。

因为哪怕是揪出吴谍,妥善的处理这一切,这个人选也未必一定是张星彩。

黄月英、黄忠、夏侯涓,无论哪个……似乎都比张星彩更合适。

可……关麟意识到,接下来襄樊战场、江夏战场、荆南战场,乃至于整个荆州……半数南阳,都即将笼罩于战火之中。

这个战火将会持续很久——

而以往,他把张星彩当女护卫,自不会考虑这么多。

可现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特别是在长沙郡外,那罗汉庄的港口时看到梨花带雨下的她,这让关麟还怎么能做到心冷似铁?对她不管不顾?

一抹混杂着担忧、心悸、怅惘、惆怅的情绪浮起在关麟的唇边,他锁住了张星彩的目光,接着眨巴了下眼睛道:“回到巴蜀,你若做好了这些,我让我爹替我向张三叔与夏侯夫人提亲?可好?”

啊……

张星彩绝不会想到,关麟会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

这样“浪漫”的话?

她下意识的咬住了唇,将脸侧向了一边,羞涩的不愿意让关麟看到她那满面羞红的脸,口中却说,“谁……谁要嫁给你?”

“婚姻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不是嫁给我,可由不得你。”

关麟的音调极其平稳,仿佛带着一抹抚慰人心的魔力。“不过……我最崇拜的是冠军侯霍去病,我喜欢他那一句‘匈奴未灭,何以为家’?现在的你和我都有必须要做的事,必须要救的人,星彩……在这点上,我希望你能帮我,能够站在我这一边,而不是我的身边,待处理完眼前的困难后,你、我就坦坦荡荡,心无旁骛的在一起!”

这……

不得不说,这是关麟第一次说这么“柔情”的话,而这一番情话……传入张星彩的耳畔中,足以让她彻底沦陷。

“你……你不许骗我!”

当这一句话从张星彩口中吟出,关麟知道,他成功了……

如他所愿,张星彩会短暂的离开这片即将血腥杀戮的战场。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关麟对敌人总是使诈、说谎,可对至亲至爱的人,还是能做到‘言出即行,说到做到’!”

张星彩退了一步,双肩微微发颤。

可这种身体的动作,很快就被更剧烈的动作代替。

她的樱唇剧烈的抖动了一下,面色乍白之后又突转潮红,一些原来模糊不清的东西渐渐从迷茫双眸中显现出轮廓。

她一直期待的不就是……不就是……关麟那要‘娶她’的情话么?如今,这算是另一种方式下的心愿得偿?

“我……我信你——”

最终,这一场对话……以这“我信你”三个字收尾。

可从这一刻起,张星彩的心头不自禁的荡漾了起来。

她心甘情愿的回巴蜀,她会做好云旗交代给她的事儿……

她要等……

坚定的等,矢志不渝的等……等关麟的轿子去“三将军府”门前迎娶她的那一天!

……

……

东吴的尚书令——严畯。

对于孙权而言不是一个陌生的人。

他是徐州彭城人,与诸葛瑾、步骘是好友,因为年少有为,故而避祸于江东之时,就被张昭推荐给孙权,先后做到骑都尉与从事中郎!

因为性情忠厚、带人以诚,在东吴官员中素有人望。

去年……鲁肃赴江夏,孙权打算让严畯接替鲁肃镇守陆口的职务,却被严畯拒绝,自知之明,辞让权位,一时间……成为佳话!

只是……

这一次,一贯以学者自居的严畯,此刻正在孙权面前言之凿凿——

孙权的眼眸也是在顾雍的见证下,一再的加大:“你的意思是,关羽近来在襄阳附近,是为了挖通水渠、筑蓄水池……待得将来七、八月份引水倒灌樊城?”

面对孙权那加大声调的提问,严畯重重的颔首:“是,这件事儿……哪怕关羽做的再隐秘,可挖凿蓄水池,改变河流流向也绝不可能做到无声无息,当然,我也是偶然间听一个襄阳的客商提起,推断之下……把客商描述的细节累加在一起,关羽欲引汉水倒灌襄樊一事八、九不离十!”

严畯是个文人,他就是再抬高语调,可声音依旧无法像武人般如洪钟、大吕!

但,偏偏……因为他讲述的内容,因为他的名声,此番吟出,传至孙权的耳中,却犹如虎啸龙吟!

要知道,严峻是学者,还是特喵的“水流”方面的学者、大师。

他编纂的《潮水论》享誉盛名。

且解决……或者说是诠释出了许多水流的规律……

正是因此,如果是别人在妄谈汉水,妄谈水流倒灌……那或许是无稽之谈,可严峻的话……那就是权威,足以让人信服。

在得到严峻的分析后。

“呼……呼……”

孙权的长吁就没有停止过,整个此间宫殿仿佛也陷入了某种静谧,落针可闻的静谧。

终于,在沉吟了许久过后,孙权本要张口再问……

却正好看到了顾雍在向他使眼色。

当即,孙权会意,“多亏了……尚书令,才让孤知晓了那关羽的动向,尚书令暂且下去歇息,如有疑问,孤再传尚书令!”

“是……”随着孙权的话,严峻拱手答应一声,就徐徐转身走出了这宫殿。

而随着严峻走远,孙权的目光方才从他的后背处收回,再度转到了顾雍的面颊之上。

孙权问道:“顾老有话说?”

顾雍却故作神秘。“主公,老臣的‘上策’还没有讲完?”

孙权没有说话,只是郑重其事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顾雍则一边捋着胡须,一边说道:“如果……主公把尚书令派到许都呢?”

啊……

下意识的,孙权一惊。

紧接着,他仿佛一下子就明悟了什么。

他惊诧连连的望着顾雍,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张口:“顾老是要孤把关羽的意图告诉曹操……”

“没错!”顾雍笑了,笑的有些阴郁,他眯起的眼睛眨巴了一下,然后成竹在胸的说:“狗咬狗,一嘴毛……无论那汉水是倒灌樊城也好,是倒灌襄阳也罢,主公只需坐山观虎斗即可!”

此言一出……

“哈……”

“哈哈哈……”

孙权笑了,这还是他今日第一次笑,一扫方才的阴郁,笑的无比开怀,笑的极其灿烂。

而随着大笑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