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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诸葛恪这脑袋是软的,但你的刀劈不动!』

——『今儿个谁不砍?谁是孙子!』

曾经在许都城时的诸葛恪有多卑微,遭遇了多少冷嘲热讽,现在的他,就有多么的嚣张、跋扈!

只是,这一封跋扈与嚣张,无疑,此刻正牵动着许褚,也牵动着整个大魏朝堂上每一个人的每一根神经。

要知道,上一个在许褚面前这么嚣张,朝许褚伸脖子的还是助曹操攻下“邺城”的老同学——许攸。

那一次,许攸仗着帮曹操打赢官渡、平定冀州持功自傲,傲到许褚的头上来了,结果被许褚一句“你也配姓许?”

然后手起刀落,一刀割去了脑袋。

按理说,许褚才不怕这种狂的、傲的,甚至,他手中的大刀转治这种嚣张跋扈、不要命的。

但……这一次,他的单手按在刀柄上,手掌极致的用力……

那仿佛是一种仿佛要把刀柄给捏碎的力量!

可……最终,他还是没能拔出刀,更别说手起刀落,割下诸葛恪的首级了。

说到底,不是他不敢拔,而是他不能拔。

当年杀“功臣”许攸,大不了,他许褚一命换一命,不会牵连到其他人。

但这一次,他纵是粗人,却也听明白了,诸葛恪说的对,许褚杀他容易,可那平鲁城的三万魏军,那五子良将之一的徐晃将军,关麟要结束他们的性命,也是轻而易举。

也正因为如此,许褚浑身都在颤抖,仿佛他那有千斤之力的拳头,这一刻就打在了棉花上……

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啊——

“哼……”最终,许褚冷着脸转过头去,嘴里嘟囔着,“你这脑袋,俺记下了!早晚,俺会去取!”

诸葛恪嘴里丝毫不饶人,“孙子要取爷爷的人头,随时恭候……”

“你——”

许褚忍不住又把手按在刀柄上,这次……曹操先发声了:“虎侯,退下!”

曹操预想中的下马威没有立下,倒是他曹操被诸葛恪打出了一计“杀威棒”,曹操不由得心想。

——『这使者有胆魄,善诡辩,可惜了这等人才投了那关麟!』

曹操心念于此,许褚回应一声,已经愤愤然的走出了此间大殿,倒是他与诸葛恪擦肩而过时,他刻意留步,瞪了诸葛恪一眼。

像是在告诉他——『你等着!』

面对许褚的眼光,诸葛恪神情从容,他甚至不去搭理许褚,而是把目光望向曹操:“魏王,咱们的谈判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诸葛恪的语调激昂,仿佛他的气场永远能压住这大魏的朝堂,也能压住曹操本人那不怒自威,释放出的威压。

倒是诸葛恪的话,让曹操有些为难。

事情就摆在这儿……这诸葛恪是明摆着授意于关麟,就是要用那平鲁城徐晃与三万魏军的性命向他曹操谈条件的。

曹操心如明镜,这关麟是让他在“霸道”与“仁道”之间做出抉择。

事实上,若是曹操年轻十岁,这根本不用想,就是关麟把那三万人悉数坑杀了,曹操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他们的血也不会让大魏的坚毅与霸道动摇半分。

因为那时的曹操是“诸侯”,是“军阀”。

可现在……不同了,时代不同了。

现在的曹操是王,他建立起的是大魏,这些军士都是他大魏的子民。

更何况,年轻时的杀戮……

已经让大魏内部的叛乱此起彼伏,已经在曹操的晚年时,开始剧烈反噬他与他的帝国,让他疲于奔命,叫苦不迭。

这也是为何曹操最是疼爱“曹植”与“曹冲”的缘故。

他的继承人必须是一个“仁主”。

只有这样,才能在下一代化解他曹操当年杀戮造成的怨念,只有“仁道”才能救赎曾经大魏的罪孽,让大魏一代代的流传下去。

也是这个原因,晚年的曹操不可能不去救平鲁城这三万魏军,不可能不去救徐晃。

有那么一个瞬间,曹操感觉他被诸葛恪,不,准确的说,是他被诸葛恪背后的关麟给彻底拿捏住了。

无疑,关麟是懂他的!

懂他曾经的杀戮,懂他晚年的救赎,懂大魏的根基有多不稳,懂曹操对军心、民望稳定的渴望。

如今的大魏潜藏在繁荣表象下的,是根骨中的风雨飘摇啊。

一时间,曹操凝眉沉思,像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诸葛恪的话。

站在首位的贾诩忽然迈出一步说,“且慢……”

诸葛恪带着悠然的微笑等着贾诩的发难。

贾诩拱手,“吾乃当朝太尉,诸葛公子把那‘炼狱火海’,把那‘三万人’的生灵说的如此不堪,如此卑贱如蝼蚁,那么……老夫敢问,你身后的那位关公子他自诩辅佐左将军匡扶汉室,可他焚的又不是大汉的子民么?”

诸葛恪含笑,“原来是毒士贾太尉,昔日天子流离、群雄袖手,汉室几亡,是魏王迎天子于许昌,筑宫室以尊养,那时候的魏王的确是忠臣,那时候魏的军民,自然也是汉的军民,可后来呢?”

“董国舅死在魏王的刀下,董贵人死在魏王的白绫之中,临死前的董贵人尚身怀天子骨血,魏王却如此心狠手辣,还有去年年初的伏皇后,被魏王幽闭于宫中折磨至死,伏氏宗族一百余人尽皆遇难!可魏王却百尺竿头,被陛下册封为王,这些?难道……还不足以区别魏与汉之差别?这些难道还不足以证明魏王的大逆不道么?”

“哼,可现在贾太尉却说,魏军既是汉军,魏国的子民既是大汉的子民,你觉得这话可不可笑?魏王以臣弑君杀死伏皇后、董美人,残害天子子嗣时,又会想到,魏军既是汉军,魏国的子民既是大汉的子民么?难道……是汉天子让魏王残杀皇后、美人与其怀中龙嗣么?”

这是诸葛恪第一次在这么多“敌人”面前,如此侃侃而谈。

偏偏一字一句有理有据,让人信服,却也让大魏朝堂之上,无数身居“汉职”之位者自惭形秽。

贾诩又急又怒道:“我只说今日事,谁与你论当年?”

诸葛恪笑了:“子以四教——文、行、忠、信。子曰‘为人子者,改父之道,是为孝’,当年魏王之父乃汉司隶校尉、大司农、大鸿胪,魏王之祖父虽是宦官,却是匡正朝纲,维护汉室正统,可今日……魏王却已改祖、父之道,以臣弑君?凡是服从于魏王者,在大汉眼中悉数都是叛逆之人,纵是我家公子焚之、坑之?那不过是替天行道,焚的是叛逆,而非我大汉忠孝子民!”

诸葛恪一席话驳的贾诩哑口无言。

这位世间公认的“毒士”,百官私下里称作的“大忽悠”,今时今刻却被一个年轻公子驳倒了。

——『好一张伶牙俐齿!』

曹操克制着自己的清晰,他用平稳的语气张口道:“孤杀伏皇后、董贵人,是因为伏家、董家要杀孤,怎么……依着诸葛使者言,人为刀俎?孤就只能做那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么?何况,孤还将自己最疼爱的三个女儿许配给陛下为妃,侍奉陛下!故而,以臣弑君?这罪名孤可不敢当!”

“是啊……”

随着曹操的话,魏国满堂大臣尽数附和,可诸葛恪依旧神色从容。

这次换作程昱站出来,“昔日项羽以高祖之父要挟高祖,若不投降,即将高祖之父烹煮,可高祖却不为所动,大笑着让项羽煮好了分他一杯肉羹!楚人见此,纷纷辱骂高祖猪狗不如。但……此为高祖不孝乎?”

“非也!两军交战,父母妻儿为敌所擒,那生杀予夺悉数在敌人手里,纵是高祖跪下来求项羽?项羽又会饶过高祖?放过高祖之父否?”

说到这儿,程昱顿了一下,继续道:“父母妻儿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三万魏军兵士,何况是徐晃将军?他们如今既已落入你家公子之手,那生杀予夺,是死是活,便是由你家公子做主?大王纵是不忍,却也无可奈何,倒是……你家公子,就不怕担着一个杀人魔头的恶名么?武安侯的名声……流传下来,似乎并不好!”

面对程昱的责难,诸葛恪仍然含着不卑不亢的笑容,“战争本就是残忍的,若如今襄樊战场的时局更替,是我荆州兵被魏军围困,那魏军将领会因为不愿担上弑杀的名声,就放过我荆州军士么?”

“况且,我家公子可比武安侯仁厚多了,若不是他悲天悯人,何至于会为了这三万兵士的性命,不惜将我这使者派来,置身许昌险境与魏王谈判‘是杀是放’的条件……”

“况且,我家公子亮出的条件并非不可接受,许都城嘛,对吴宣战嘛……不过是一个城,不过是一处战火,对于魏王而言弹指间便可答应……”

“魏王却踟蹰再三,晚辈斗胆言,这是魏王在定取舍,若魏王真的在乎这三万兵士,在乎那徐晃将军的性命,区区许都城而已,又有何难以割舍?可若是魏王不在乎这三万兵士,那咱们大可以让此事昭然于世,看看天下是会将我家公子置于‘杀戮’的名声,还是将这魏王置于此‘不救兵卒’的骂名?”

说到这儿,诸葛恪顿了一下,语气却更冷冽:“对了,有一点魏王好像搞错了,我今日来此魏宫谈判,谈的可不只是这三万兵士与徐晃将军的性命,我谈的还有许都城百万生灵?我家公子可以从襄阳城飞球腾空,将樊城置于炼狱火海,就也能从宛城飞球腾空,将许都城置于火海之中……”

“若是魏王连这百万生灵的性命也都不在意了,那好办,云旗公子可以大手一挥,这大魏百万生灵的性命,他就替魏王笑纳了!”

“你大胆——”喊话的是典韦的儿子典满,“再敢无礼,我便斩了使者何妨?”

随着典满的话,程昱介绍道:“这位乃是我大魏古之恶来典韦将军之子典满,他可是继承了其父的英勇、胆气,诸葛使者要自重啊!”

面对程昱与典满的责难,诸葛恪笑了,笑容中带着几许嘲弄与讥讽,“噢,原来是古之恶来典韦之子,正好,我有一言想问将军!”

“当年魏王在宛城因为贪恋一个女子而遭至叛乱,以至于长公子曹昂、少年将军曹安民,典满将军之父典韦殒命,阁下扪心自问,这一仗,阁下是怪那叛乱的张绣、贾诩,还是怪魏王的贪恋美色呢?”

一语双关……

不,诸葛恪这话是一语三观。

通过典韦之死,既引出了正题,即三万魏军若是殒命平鲁城,那大魏军民会怪曹操还是怪关麟?

此为其一。

其二,则是回应典满的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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