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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千刃无奈地叹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扫了王负剑一眼。

“有侧重性地囫囵吞枣过了一遍记忆的人,和扎扎实实生活了几十年的人决然不同。有些事情、知识在记忆中不显,却潜移默化地留在思想中。我和其他穿越者在相同的文化群里生活多年,有些事情是约定俗成的潜规则,你们通过记忆,根本看不懂。”

“比如说花魁夜,一般人会联想到红袖招,经历过的人会联想到明非。当花魁夜和明非两个词同时出现,我会联想到‘完蛋’,与我有过相同经历的人也会联想到‘完蛋’,但是你们这些简单过了一遍记忆的人不会。你们的侧重点是知识,根本不会注意到我的娱乐生活,就算注意到了,你们的重心更多在花魁夜的姑娘上,压根联想不到‘完蛋’这个词。”

李铁柱听得晕头晕脑,他是武力派,这些弯弯道道的东西不是强项。

他撂下记忆玉简,喊道:“啥意思啊?”

王负剑顿了顿,斟酌着解释。

“举个例子,最开始异界来魂互相确认身份靠对诗词,‘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尽管我们看过他们的记忆,知道上下句,根据这句词来锁定人,但我们依旧不知道他们对诗的意义。几十年反复研究,我们才弄懂这句诗是他们确认身份不成文的规定。”

说完,他扭头看向王千刃,“不对,就算如此,它还是话语,还是存在于记忆中。”

王千刃唇角略带讽意,道:“我要是不说得这么浅显,你们能听明白?除了话语和文字,还有更多更难以辨别的细微的东西。只要两人共同知道,就能交流信息。”

和光眼神一黯,打断道:“暗号。”

王负剑拉住她的手臂,“什么暗号?”

和光推开他的手,垂眸思忖了片刻。

十几年前,她进出执法堂大殿,帮西瓜堂主打下手,整理文件。

一天,他突然说:“陪我玩个游戏,你不知道游戏内容,游戏的开始时间和结束时间。”

第二天,他的桌上出现了一盆水仙花,贴着“我有病”三个字。

第三天,他问她,水仙花是什么意思。她难以启齿,觉得他在整她,于是变着法儿骂他。直到他提着她的头抡墙,她才吐出那三个字。这天,她注意到,桌上有盆兰花,贴着“我吃屎”三个字。

第四天,桌上的花和纸条又换了。她一天都惊心胆战,以为他又要整她,问她兰花的含义,可是他没有。

之后的一个月,桌上的东西和纸条不停地更换,可是他一直没有再问。

她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游戏结…”,话未说完,被他岔开话题。她再问,又被他岔开。第三次问,他没说话,而是隐隐用灵压警告她闭嘴。

东西和纸条不间断地换了一年,东西的种类和纸条的内容变化得更多样。

一年后,他突然问她,“大门口的松竹花了多少钱?”

前几天,更换松竹的账目是由他过目,她以为他忘了,提醒道:“500灵石。”

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屈指敲了敲以往放东西和纸条的桌角。她猛然发现,今日的东西和纸条不见踪影,联想到这一年来无数个对应的含义。

”大门口的松竹花了多少钱?”这句话分解成三个词,分别是大门口、松竹、金钱,对应的三个词的含义连接起来,意思是“饕餮禅的内鬼在哪里”。

话语即将脱口而出的那一刻,他猛地一拍桌子,怒骂道:“我不就忘了金额吗?你回答完就得了,还想嘲笑我不成,以下犯上。”

她闭紧嘴,心里惊涛骇浪。

他在教授暗号,完美规避搜魂的暗号。

后来,她与西瓜师叔和明非师叔三人聊天时,只要一人轻轻敲敲桌子,三人猛然明白,暗号交流开始了,虽然仍旧是日常对话,可是中间的含义截然不同。

和光长舒一口气,抬头看向王千刃,脸色不善。

“我不能说出我是怎么知道的,这是机密。但是,暗号的含义是他与幕后之人同时知道某些不为人知的信息,并利用这些信息交流。”

王负剑追问:“什么信息?”

和光啧了一声,“我不知道,可能是文字,可能数字,也可能是将棋,这玩意儿说不准。”

“那我怎么知道他们何时交流了?”

和光背过手,走了几圈,猛地一停,道:“有个办法,他什么时候突然变化,突然改变主意,那一天前,他肯定与幕后之人交流过。”

王千刃抬起眼皮,略带赞赏地瞥了她一眼。

李铁柱捏着记忆玉简,飞快地翻阅。

王负剑摇着金算盘,摇地啪啪响,哐,他突然往地上重重一搁。他抬起头,眼神亮得吓人。

“选为继承人时,他本来满口答应,过了一夜,突然反悔。王家选继承人要走前生镜,这一点只有走过的核心弟子知道,他不可能知道。前一夜,肯定发生了什么,有人提醒了他。”

和光扭头转向师父,催促他,“快查那一天的记忆。”

李铁柱翻完玉简,眉头紧蹙,脸色愈发难看。

和光走近,急道:“是谁?”

李铁柱神情扭曲,闷声道:“不知道,他对着窗户看了一晚上。窗格的光影不断跳动,他手里扣着一枚镜子,也在改变窗格的光影,与另一人交流。”

王千刃大笑一声,喷出一口血。

“既然是暗号,怎么会让你们知道?”

至此,线索全断。

和光怒喝一声,捂着额头转圈。

唯一的线索只剩下王千刃,但是他们分辨不出王千刃说得是真是假。

王千刃浑身疲惫,压低声音,语气里暗含得意与嚣张,“我说了,你们只能靠我。”

和光走近他,单刀直入,“你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残魂一号,不是第一个吗?谁告诉你的?”

他反问,“谁说得一号就是第一个?”

和光蹙眉,“既然叫一号了,这不是约定俗…”

他插嘴道:“谁约定的?”

“五千年前…”话到舌尖,突然滞住。

每个新成员初入九节竹时,第一个介绍的异界来魂便是残魂一号。五个介绍人站成一排,轮流向她讲述异界来魂的历史和危害,一遍遍讲。

紧张的氛围和沉重的语气如同两座大山,压在她肩上,她被迫听着,无从反驳和质疑。如同被洗脑一般,下意识接受了残魂一号是第一个异界来魂这个约定俗成的规则。

和光一怔,迅速翻出九节竹的玉简,找到“残魂一号”的定义。

这么多年来,她从未去翻过、怀疑过。

“残魂一号:第一个发现的异界来魂。”

李铁柱挠挠头,“没错啊,第一个发现的。”

和光撂下玉简,原地打转,几近要发狂。

她几乎忍不住咆哮道:“‘第一个发现’?‘第一个发现’之前有个前提,所有人都忽视了的前提!”

“九节竹建立后,第一个发现的异界来魂。”

王千刃闷声发笑,心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畅快。

王负剑面露惊惧,不禁后退几步,哐当一声,金算盘跌到地面。

“发现残魂一号后,九节竹才有前生镜的审查步骤。在这之前,没有人想到异界来魂这种玩意儿。故而五千年前,九节竹里的老家伙们,没有一个走过前生镜。”

和光顿了顿,试图平缓内心,然而尾音还是忍不住颤抖。

“往好的方面想想,或许有些人走过,只是没公布。”

王千刃吐出一口血,“是嘛?那你觉得谁透露了消息给我?”

他扭扭脖子,腰部以下失去知觉,手指僵硬,时间不多了。

“穿越者不止坤舆界有,其他界域也有,但是坤舆界异常得多。接下来只是我的一种猜想,我认为利用穿越者的知识改造坤舆界,会对异界来魂产生一种吸引力,勾来更多的异界来魂。”

“穿越者不止抢夺你们的天运,穿越者之间的天运也互相争夺转移。那个人既要利用穿越者改造世界,又要杀了穿越者,像不像是在养蛊?”

说到这,王千刃低笑,“勾来越多的穿越者,再杀了他们,抢夺天运。呵呵,厉害的手段。”

和光深吸一口气,试图镇定,可是完全镇定不下来。

她快要疯了!

一个五千年前就是九节竹高层的老家伙,不知道活了多久,不知道现在修为多高深,实力多强,爬到了什么高位。况且,死了五千多个穿越者,不说全部的天运,至少一半的天运被吸到老家伙身上。

这他/妈就是一只霸王蛊!

她拽住王千刃的衣领,恶狠狠地瞪他。“那人到底是谁?”

他轻轻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们暗号交流,那人从未透露他的身份。”

和光松开他的衣领,就听到他放声大笑。

“我说过,我输了,你们也没赢。事实上,你们输得一塌涂地!”

她紧锁眉头,“什么意思?”

“疯笑佛是那人的属下。”

和光闻言,仿佛被冻成冰块,钉在原地。

疯笑佛,已经死了。

“你们利用疯笑佛死亡的时间差查出我的身份?呵,无知之辈。我想离开坤舆界,那人派疯笑佛来阻我,于是我卖了疯笑佛的消息。”

“如果你们没有在邪道安插奸细,那么你们会按照我的估算,十天后找到疯笑佛。十天后,正是那人去见疯笑佛的时间。这个时机,我等了几十年,拱手让给你们。而你们为了一个屁点大的疯笑佛,轻轻松松就毁了它。”

“抓到我和疯笑佛,丢了那人,真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王千刃看着她眸中无光,脸上渐渐露出不可置信和绝望的表情,心中腾起了一股报仇雪恨的快意。

后脑勺逐渐失去知觉,眼前越来越黑,他咧嘴一笑,吐出最后的话语。

“呵,天罗地网?到底是谁的天罗地网?网住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