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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不觉得身为组织成员的告死鸟会沦落到去卖自己器官的程度。

按照诸伏景光的描述,告死鸟的武力值绝对不低,比起卖自己的器官,他去这种黑心医院抢钱的概率更高吧?

“就是因为卖器官这点,所以才更让人没办法对他放心了。Hagi不知道为什么跟他的关系突然变得特别好,还帮忙介绍了魔术表演助手的工作……但是,”说到这里时,松田阵平下意识地停顿了很久,才开口继续往下说。

“……但是那次魔术表演出现了意外事故,不仅魔术师黑羽盗一死了,鹿见也莫名其妙失踪了。”

“那家伙失踪了整整四年,好不容易接受了他可能已经去世的现实,谁知道这家伙又大大咧咧地出现了啊?!不仅不告诉我们,还跑来歌舞伎町这种地方,当年我们三个的劝告这不是完全没听见去吧?四年过去了,未成年人的叛逆期还没有过吗?!”

松田阵平显然越说越生气,音量逐渐加大——直到隔壁的墙壁传来三声敲响墙壁的声音,松田阵平才勉强熄了火。

他住的是警察宿舍,隔壁就是萩原研二。房间的隔音只能说是相当一般,特别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声音只要稍微放大一点就能够听得异常清晰。

感受到松田阵平怒火的不止隔壁被吵醒的萩原研二,还有隔着网线的降谷零。

他被吵地将手机拿远了一点,等松田阵平降低了音量才再次开口:“那你知不知道,鹿见诗他……”

松田阵平打断了降谷零的话。

“你是不是想说,鹿见他有黑道背景?”

这一点,萩原研二和他们说过——只是省略了关于鹿见春名有“超能力”的这一点。

在日本,混黑道的人足有七万人之多,如果每一个都抓的话,日本的监狱里根本塞不下那么多人。更何况有些人所谓的黑道,其实根本就是抄根棒球棒去和人打架、又或者是去老太太开的面馆收保护费而已。

所以即使猜到了鹿见春名是黑道成员也没什么,但要是被他们抓到鹿见春名在犯罪,那事情就另当别论了。

这一点,松田阵平还是分的很开的。

但他奇怪的其实是萩原研二。最擅长社交的人反而是最没能把握住和鹿见春名之间社交距离的人,松田阵平始终觉得萩原研二对鹿见春名好的过头了,但每次询问理由时,萩原研二又总是不肯跟他说实话。

“没错,我想说的是这个。”降谷零叹了口气,“但你们别搞错了,他是有黑道之类的背景,但是严重的多……他和我卧底的那个组织有关,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离鹿见诗远一点。”

“鹿见诗是个绝对的危险人物。”

松田阵平这次没有很快回答。

他靠着墙面、盘膝坐在床上,借着透过窗玻璃落进来的月光,凝视着木质地板上不太清晰的纹路。那一段截入室内的月光显出银色来,他心里立刻浮现出鹿见春名的发色来。

“我明白了。”沉默了许久,他才低声说,“我知道了,班长和hagi那边,我也会告诉他们的。”

“拜托你了。”

降谷零松了口气,然后挂断了通话。

不用他多解释什么,松田阵平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会让公安警察卧底的组织必然不简单、甚至极其恶劣。和这样的组织有关系的鹿见春名、又和鹿见春名扯上关系的警察当然可能会有危险,不仅自身有危险,甚至有可能牵连到家人。

鹿见春名确实已经被列入了“友人”的范围内,但即使是朋友也会由亲近的程度而进行区分。

毫无疑问,鹿见春名并不是那个“绝对不能放弃”的存在。

*

五分钟之前,鹿见春名刚做完两笔生意。

——当然不是出卖身体的那种见不得人。

凭借经验,鹿见春名很容易就找到了一个小众的论坛——表面上是模型爱好者的聚集地,实际上是可以发布一些交易信息的。很多误入论坛的人真的只是各种模型的爱好者,因此交易信息不会写的很直白,只有有经验的人才看得出来。

鹿见春名卖的只是很普通的自制小玩意儿——其中并不包括炸弹。

他并不是没想过要卖炸弹,毕竟这算是老本行,他闭着眼睛都能手搓。

但在挂出与炸弹有关的交易信息的前一分钟,鹿见春名犹豫了,握住鼠标的手指迟迟无法点下那个“发布”键。

如果是往常,鹿见春名根本不会在乎卖出去的炸弹被用去做什么了,他只管拿钱,用途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

可现在,他忍不住会想,如果卖出去的这个炸弹就这么不巧地被一些蠢货拿去搞恐怖袭击,那么到时候来拆弹的排爆警察会不会是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

虽然他那些炸弹都不是什么特别复杂的款式,但是万一、万一出了意外,他亲手做的那些炸弹会不会就此夺去他们的生命呢?

这种想法多少有点圣母和好笑,鹿见春名在此之前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是会这么操心警察安危的人。说到底,就算他卖了炸弹,但炸弹这东西只需要很简单的原材料就能够做成,会被拿去恐怖袭击或者更严重的犯罪、威胁到排爆警察的可能性大概只有1%。

但即使是这1%,鹿见春名也不想去尝试。

达成的两笔交易来自不同的人,一边要的是氰化物毒药,另一个则来自于真正的模型爱好者,对他自制的枪械模型很感兴趣——真的只是模型而已。

模型的交易倒不用很谨慎,只是鹿见春名得自己打包好寄走。至于氰化物……鹿见春名手头倒不是没有,但他一般是卖的假药,简而言之,是杏仁味的水。

会买毒药的多半是想干点非法的事,谁知道卖家会不会是什么自爆卡车,到时候把他卖了怎么办?鹿见春名一点也不想铁窗泪。

而就算他卖的不是毒药,买家估计也心虚,不敢来找他对质。

想要氰化物的买家不知道是谨慎还是社恐,约在了几天后的11月7日,但具体的地址并没有明说,只回复了鹿见春名说到时候再联系。

实在太麻烦了——!鹿见春名忍不住想,还是组织好啊,他什么都不用干,每天躺在家里就能刷组织的卡,无聊的时候还能私聊琴酒气一气他。

鹿见春名也不是没尝试过寻找组织的踪迹,但他唯一去过的组织成员经常碰面的酒吧如今还是一家拉面馆,那家地下射击俱乐部更是正在招租中,身边唯一有组织痕迹的就是公安卧底波本威士忌。

身为卧底,波本应该不会好心地帮组织扩招成员的吧?

鹿见春名叹了口气。

他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右下角显示的时间,找了个牛皮纸袋将模型包装好了放进去,拎着纸袋便出了门。

……

他离开五分钟后,原本关着的门便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随后门把手自动下压,打开了一条门缝,显出一只灰蓝色的眼睛来。

确认室内没有任何异动之后,降谷零戴着白色的手套,进入了室内。

趁着鹿见春名不在房间内,他快速对房间进行了搜查——没找到什么情报,但是在床下的箱子里发现了一大堆可以组装成各种违法物品的原材料。

不了解的一般人来看不会发现什么问题,但作为公安,降谷零一眼就看出了鹿见春名是想做些什么。

但他对这些东西没兴趣……他又不是来逮捕鹿见春名的。

鹿见春名的电脑设置了密码,即使降谷零想通过按键上的指纹来判断也做不到——鹿见春名谨慎过了头,每一次用过电脑之后就会将键盘整个擦拭一遍,甚至连电脑上自带的摄像头也用纸胶带贴住了。

一无所获。

降谷零察觉到了棘手——本来他是想等一段时间,仔细观察鹿见春名、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使用honey trap打好关系,然后套出一点情报来再做决定的,但是今晚的情况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发现这位组织的告死鸟竟然和他的同期有牵扯……甚至和萩原研二在洗手间里一起待了二十分钟才出来,他很不想往别的方向上去想,但牛郎店、二人独处、洗手间,这三个词放在一起进行联想的话不管是谁都会觉得不对劲吧!

根据松田阵平的话来推测,大概四年前失踪的那个时间点,就是告死鸟叛逃的时间。

又恰好是大魔术师黑羽盗一的死亡时间,不得不让人怀疑黑羽盗一的死其实是组织的暗杀任务。但告死鸟在这次任务后选择了叛徒……是因为这次暗杀任务才选择叛逃的吗?还是巧合?

他获得了更多的线索,却完全没有一条清晰的逻辑线将这一切联系起来。

降谷零将鹿见春名房间里的一切复原,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沉思了许久,拿出了手机,找到了备注为Gin的收件人,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按动几下,载入了一张照片。

邮件内容是空白的,只有一张照片——是鹿见春名在御所门口电子屏幕上的宣传照片。

他的手指悬空在发送键上,迟迟无法按下。

降谷零很清楚,其实在他选择以进入御所成为牛郎的方式来接近鹿见春名的时候,他就已经下意识地做出选择了。

虽然不清楚告死鸟时隔四年再次出现的原因,但毫无疑问,如果继续在歌舞伎町这样的地方高调地作为牛郎继续生活下去,他绝对会被组织找到,那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那么作为被琴酒特地叮嘱过、又同在御所、并且身在情报组的波本威士忌,为什么没能及时将这件事情上报呢?难道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私心吗?

即使他说“忘记了”这样的借口,恐怕也无法让琴酒相信。

——他会因此被怀疑,为了潜入组织而做的一切、这四年的时间都可能会因为这一件事而功亏一篑。

降谷零缓缓舒出一口气,他闭上了眼睛,按下了发送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