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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你准备的假死计划是?”

诸伏景光问。

“很简单,”鹿见春名说,“我是这么打算的——等确定他们打算对你动手的大致地点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鹿见春名不再说话了。

他坐在餐桌上, 不再抵着椅子, 让双腿离地悬空着摇晃。

诸伏景光等了半天, 都没等到鹿见春名继续说下去。

他意识到了什么, 缓缓瞪大了眼睛——这该不会就是鹿见春名全部的计划吧?

“……就, 这么简单?”诸伏景光神色错愕。

“对啊,就这么简单,”鹿见春名也很诧异, “不然呢?”

诸伏景光欲言又止。

他本来以为会更加复杂,精确到每一分钟、每个环节,至少得有个大致的计划雏形吧?而且假死脱身这种事,他本人都不在场,要怎么假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我们讨论的计划是假死吧。”诸伏景光斟酌着说, “……我不在场, ‘苏格兰’该怎么假死?”

他又不会影分身!

“你在场只会增加这个计划失败的可能性。”鹿见春名叹了口气。

他从餐桌上跳了下来,赤足走到玄关边, 将掉落在那里的枪捡起来, 看都没看便向后丢了出去——诸伏景光伸手,准确地握住了鹿见春名丢过来的枪。

诸伏景光有些意动。

鹿见春名是背对着他的。

只要他想,现在就可以将枪口对准鹿见春名致命的后脑勺——只要他一枪下去,这个BOSS最看中的代号成员便会当场死亡。

如果他能够挟持鹿见春名, 以鹿见春名的地位和重要性,想必那位先生很乐意放他安全离开。

但活着的、潜伏在组织之中、身为公安协助人的告死鸟才是最有价值的。

诸伏景光在心里冷静地审慎了一番, 最终只是将枪收了起来,重新别回了腰后。

“怎么假死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擅长易容的人帮忙的。”鹿见春名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琴酒应该会在这两天就给你安排任务了。”

“但这个任务显而易见会是陷阱。”诸伏景光忍不住质疑,“即使易容,说到底不是我本人在场,如果被看破……”

虽然按照鹿见春名这简单粗暴的计划,假死脱身的环节根本用不着他自己上场,但这计划委实说一点也不精密,并且因为鹿见春名本人轻佻的态度反而显得十分不可靠……诸伏景光很担心计划败露。

如果能成功,那么他就可以成功潜伏,暗中调查警视厅公安部内的卧底;如果失败,这个卧底又不知道要蛰伏多久,始终会是覆灭组织道路上的巨大隐患。

为了一击致命,哪怕冒点风险,诸伏景光也觉得自己上比较好。

“放心,我要找的人有相当高超的易容技术。”鹿见春名一边说话一边走到冰箱前,打开了双开门的冰箱,“几年前他恰好欠我一个人情,现在帮我这个忙,我们就算两不相欠了。”

鹿见春名对塞了满柜子的各种汽水挑挑拣拣,最后给自己挑了一罐紫色的葡萄味汽水,另一罐被随手丢给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接过汽水,看了一眼瓶身上的标签,“这是酒精饮料吧?”

鹿见春名纳闷:“你不是26岁了吗?”

超过可以饮酒的二十岁足足六岁。

“……但我等下还得开车送你去研究所,被交警查到的话就麻烦了。”诸伏景光显得十分无奈,“你继续说你的计划吧。”

鹿见春名拉开易拉罐的拉环,葡萄味的汽水被打开后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呲啦声响。

“我已经说过了,总之就是很简单,等琴酒开始行动的时候,我会找人易容成你,然后把他们引到我准备好的地点,上演一场谢幕演出。”鹿见春名喝了一口葡萄味的汽水,碳酸的刺激感在唇齿之间慢开,他从喉咙里发出了一点满足的声音。

“接下来你就什么都不用管了,”鹿见春名对诸伏景光举起手中的碳酸饮料,“这场谢幕演出中,最不需要的就是演员本人啊——苏格兰。”

从头到尾,出场的都只会是替身。

“我无法赞同。这样的计划就跟没有计划一样,说到底,其实完全就是靠你、或者说那位易容成我的人随机应变吧?我不觉得琴酒是那么好糊弄的人。”诸伏景光微微摇头,“但是现在看来,我别无选择。”

要么他现在就直接叛逃,然后惊动那个藏在公安里的卧底;要么他答应鹿见春名的假死计划,这样他可以活下来,也不会打草惊蛇;又或者……他拒绝,就在不知道哪天会到来的背刺之中死去。

第一个和最后一个显然都是下下策,鹿见春名这粗暴至极、甚至不算计划的计划反而成为了眼下这种局面的最优解。

鹿见春名一口气灌完了葡萄味的碳酸饮料,伸手在诸伏景光身上拍了一下。

“别担心,至少现在,主动权在我们这边,所以你不用担心不知道哪天就被清算了。”

是啊,为了不让诸伏景光被突然背刺,鹿见春名选择了直接告密——相当直白且有用的手段。

诸伏景光苦笑了一下,看向墙壁上的挂钟,粗短的时针缓缓指向了数字七。

“到该送你去研究所的时间了,”他叹了口气,又打起精神来,“走吧。”

趁诸伏景光先一步下楼去开车的时间,鹿见春名算了算时差,拨出了一个电话。

国际长途等待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但对方接起的很快。

鹿见春名开口问好:“现在拉斯维加斯应该是上午吧?最近还好吗?”

“当然。”电话另一端的人含笑回答,“托你的福,我现在的生活相当充实。”

“既然如此,我有个忙需要你帮。”鹿见春名一字一顿,“你能坐最近的一班航班,回日本吗?”

……

鹿见春名刚进研究所的实验室,宫野志保就皱起了眉:“你喝什么了?有葡萄的味道。”

“你都说有葡萄的味道了,我还能喝什么?”鹿见春名吐槽,“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他十分熟练地解开衣物的扣子,坐在了冰冷的实验台上。

研究所的实验室跟手术室很像,同样的手术台、各种用来监测人体的设备、明亮到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的手术灯……甚至还有麻醉师,连负责主持实验的宫野志保手中拿着的都是手术刀。

对于已经习惯了被做实验的鹿见春名来说,这种实验过程基本可以概括为——眼睛一睁一闭就结束了。

只不过眼睛一睁一闭的次数有点多。

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惯例的实验流程才算是彻底结束。

其他研究员和实验助理都先一步离开了实验室内,只剩下宫野志保还没离开。

她手上还握着手术刀,手术刀锋锐的边缘残留着还未干涸的血迹。她将手术刀放在金属制的托盘之中,随手关闭了用来录像的设备。

等做完这一切,宫野志保才看向鹿见春名:“上次给你的药,你试过了吗?”

“解药没试,你的改良版银色子弹倒是吃了不少。”

鹿见春名盘膝坐在实验台上。他随手披了件白大褂在肩上,却没把衣服完整地穿好,肌肤裸露在实验室的冷空气之中,手脚的温度愈发趋近于冰块。

“效果怎么样?”宫野志保皱眉,“我给小白鼠实验过,但是无一例外,吃下改良版药的小白鼠全部死亡了。”

鹿见春名诚恳地回答:“你的小白鼠是什么下场,我就是什么下场。”

这个药没有半点银色子弹的药效,就连药效不稳的APTX-4869都比不上,鹿见春名吃了这么多,完全是当给自己重置状态的刷新道具在使用。

宫野志保长叹一声,头痛地按了按眉心,“……我知道了,既然这样,解药多半也没什么用。”

既然改良版的药都没有用,那么基于改良版的半成品药物做出来的解药当然也不会有用……都是失败品而已。

那位先生希望她能尽早拿出科研成果,但鹿见春名的体质实在太过奇怪,以现有的科技水平根本无法找到形成这种自愈能力的原因。

这很矛盾,明明鹿见春名是吃下银色子弹之后才被变成这样的身体,为什么找不到原因呢?

宫野志保甚至怀疑——鹿见春名不是因为银色子弹才变成这样的。

但仅仅只是一闪而逝的怀疑而已,宫野志保很快就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毕竟,人类怎么可能拥有这样几乎相当于不死的能力呢?

宫野志保放下按着眉心的手,瞥了一眼鹿见春名:“你怎么还不走?等着在研究所过夜吗。”

“不,事实上……”鹿见春名顿了一下,才缓缓开口,“我想请你帮个忙。”

鹿见春名是很敏锐的人——大多数情况下,他都能察觉对方隐藏的想法和情绪。

但更多时候,鹿见春名懒得去对根本不重要的人察言观色,甚至察觉出来了对方的情绪,他也只会故意地我行我素——比如琴酒。

又好比现在,鹿见春名能清晰地察觉到宫野志保对他怀抱着微妙的感情……当然不是喜欢,而是混杂着内疚、羞愧以及同情的情绪。

这很奇怪,宫野志保明明知道他有痛觉迟钝,并且实验过程中为了降低实验体的抵触情绪还会使用麻醉,鹿见春名根本感觉不到什么痛苦。

既然如此,宫野志保又为什么会产生这样复杂的情绪呢?

虽然鹿见春名不理解宫野志保产生这种心情的原因,但这不妨碍他此时稍微利用一下这份因为同情心而衍生出来的纵容的态度。

如他所想,宫野志保果然没有拒绝,只是挑了一下眉,很干脆地问:“什么忙?”

鹿见春名没有回答,只是牵过宫野志保的手,然后将那柄放在金属托盘内染血的刀放进她的掌心里,又替她收拢了手指,握住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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