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萩原研二敏锐的观察力一如既往地稳定发挥。

他立刻就察觉到了鹿见春名的不对劲——去洗手间当然很正常, 但是现在这个天气已经逐渐走进初夏了,气温逐渐升高,即使只穿一层单衣也丝毫不会觉得冷。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特地取下挂在衣架上的外套然后再进入洗手间吧?

况且鹿见春名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把外套穿在身上, 而是拎着外套走进洗手间中, 这就很可疑了。

萩原研二看着鹿见春名拎着外套走进了洗手间之中, 犹豫了一下, 很快跟了上去, 握住门把手往下压。

等他推开门走进去,就看到了手指之间捏着红白相间颜色的胶囊的鹿见春名,而鹿见春名正打算将这个来路不明的药物送进嘴里。

萩原研二形容不清自己当时的感受, 他只觉得心跳在骤然漏了一拍,身体优先于思维进行行动,迅速地从鹿见春名的手中夺下了那粒胶囊。

将那枚胶囊握在手里时,萩原研二才觉得摇摇欲坠的心安稳地被放置到了原处。

他松了口气,随即又觉得有些生气——但不想摆出臭脸来, 于是保持着越来越扩大的微笑, 对鹿见春名轻声开口。

“这是什么药?可以告诉我吗?”

萩原研二顿了顿, 垂下眼睛,打量着躺在掌心粒的红白色胶囊。

单单只从外表来看的话, 表面上是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来的, 完全就是普通的药。

至于外包装……

他的视线从红白胶囊上缓缓移动,落在了鹿见春名的身上,然后又凝视着鹿见春名握着金属质药盒的手。

那真的就是单纯的金属质的药盒,表面是铁质的银灰色的质地, 药盒上没有任何标签和印刻的花纹,看起来格外朴素。

想通过外包装辨别这是什么药物看起来也不大可能了。

“小诗为什么要躲在洗手间里偷偷吃这个药呢?”萩原研二再度发问, “到底是为什么……小诗可以告诉我吗?”

那双有着浓郁瑰丽的紫罗兰色、像是名贵宝石的紫色眼睛与鹿见春名对视,将流淌的鎏金色也染上了漂亮的紫。

鹿见春名被萩原研二凝视着,金色的眼珠缓缓转动,视线停留在被萩原研二拿在手里的胶囊上。

红色与白色组成的颜色,很显然,这是宫野志保研究出来的APTX-4869——或许有1%的概率能让人返老还童变成小孩子,但另外99%的概率都只是毒药罢了。

嗯……他吃药当然是为了毒死自己重置,这样发烧什么的症状就会在短短几秒之中完全消失。

既然不生病了,原定的约会计划就可以理所当然地重新排上日程吧?

鹿见春名是这么打算的,但他没想到的是,萩原研二会突然闯进来,还从他的手上把那粒APTX-4869给拿走了。

该怎么回答萩原研二呢?

鹿见春名短暂思考了几秒,才满脸真诚地开口:“这是……我认识的很厉害的博士做的特效药。”

这也不算是说谎吧,宫野志保不就是博士吗?至于APTX-4869……虽然作用比较极端,但谁敢说能让人返老还童的药物不是特效药?世界上没有第二种比这更特效的药了!

“特效药?”萩原研二重复了一下这个词,继续追问,“是关于什么的特效药?”

鹿见春名沉默了瞬间,根据当下的情况张口就来:“那当然是……用来退烧的特效药。”

他说的十分笃定。

人死了不就退烧了吗?尸体都会是凉的,说这是退烧药当然也没有问题。

“原来是退烧的特效药啊。”萩原研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既然这样,那我吃一颗也没问题吧?正好我也感觉有点热,说不定又发烧了。”

萩原研二捏着那粒胶囊就打算往嘴里送。

不能让他吃下去——绝对不能!

会死的……萩原研二一定会死的!

鹿见春名的心跳差点停止,在萩原研二马上要将胶囊吃下去的瞬间,鹿见春名暴起扑了上去,将那粒胶囊从萩原研二的手中打了下去。

因为重力与惯性,萩原研二被扑过来的鹿见春名压着向后倒去,两人一起摔倒在浴室的地板上。

萩原研二用手肘半撑着地面,没让后脑勺撞到洗手间地面上铺着的瓷砖。

红白色胶囊被打飞之后坠落在地板上,滚到了角落里,直到碰到墙壁后才停止了滚动,凝滞在缝隙之间不再滚动。

鹿见春名握着萩原研二刚才捏着胶囊的手,将那只手以无比强硬的姿态摁在地面上,不能动弹分毫。

他的银发因为垂首的动作而滑落下来,扫过萩原研二的颊边,最终落进他的手心里。

萩原研二轻轻地叹了口气。

“小诗为什么不让我吃呢?”他低声说,“你不是说那是退烧的特效药吗?”

“既然这样,即使我吃下去也不会有事的吧。”

萩原研二的声音很低,低到隔着近在咫尺的距离都有些让人无法听清。

鹿见春名的呼吸停止了瞬间,心脏的跳动急促了起来。

他没有立刻回答萩原研二的话。

但正是因为鹿见春名在那瞬间的迟疑和犹豫,从这样的反应之中,萩原研二立刻就明白了鹿见春名隐瞒的到底是什么。

这是试探——萩原研二赌上自己生命的试探。

他隐约猜到了那个红白胶囊的真相。

从亲眼目睹鹿见春名的死亡又复生、又从森川弥那里得到了几乎是佐证的确认的回答之后,以前所有觉得不合理、不可能的一切都被这些目之所及的线索串联了起来,拼凑出了真相。

鹿见春名一直以来说的“不会死”就如同字面意义上的一样,他是不会死去的人,无论经历怎样的死亡,他终究会再次睁开眼睛复活过来。

以前发生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明明几天之前的早上鹿见春名还在发烧生病,但在那天的几小时后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就已经完全没有生病的症状了,鼻音、沙哑,这些异样被一扫而空,不论什么特效药都无法做到这样的事。

还有那些在鹿见春名身上从来没有留下过任何痕迹、总是以极快的速度愈合的种种伤口,炸弹爆炸的碎片造成的割伤和烫伤、被子弹贯穿的伤口,这些在鹿见春名身上从未留下过血的痕迹,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萩原研二时常会觉得自己几乎产生了错觉。

但用零碎的线索拼凑出的真相告诉他,这不是错觉。

鹿见春名每一次的死亡都是真实的,那些伤口当然也是真实存在的。

就像前几天那次仓库的爆炸一样,鹿见春名在那样的爆炸之中根本不可能完好无损地活下来,再说那样的爆炸连他的衣服都毁地破破烂烂了,裸露在外的身体怎么可能仍旧毫无损伤?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在那种不可能有人生还的爆炸之中死亡之后,鹿见春名因为爆炸而被炸毁的肢体又再生了……他重新长出了手脚来,连长长的银发都没有损伤分毫。

但在鹿见春名没有死的时候,那些伤口愈合的速度与常人没有区别,仍然会红肿、流血、结痂。

死亡是重新开始的“开关”,就像是对抗游戏里的复活泉水一样,即使死亡也没关系,只要从泉水里复活就仍然是毫发无损的满血状态。

可以作出推断了——鹿见春名将死亡当做了治愈的手段。

所以他才不会在受伤后留下疤痕,所以他才不会在家里准备医药箱,所以他才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因为他不会死啊。

那么这一粒胶囊,也是某种能让他重启的药物吧?简而言之,也就是毒药。

鹿见春名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本能地不想就这么让萩原研二知道真相,于是只能在谎言上继续加诸谎言。

“其实不是退烧药。这是……”鹿见春名哽了一下,“……治疗精神病症的药。”

萩原研二呆了:“哈?”

“真的。”鹿见春名满目真诚,用沉痛的语气说,“其实……我有精神病,只是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怕你觉得我奇怪……所以只好偷偷吃药控制病情。”

“嗯嗯。”萩原研二连连点头,“你继续编。”

“……研二不相信我吗?”鹿见春名斟酌了一下,摆出了委屈的可怜表情。

萩原研二却完全没有要上当的意思,脸上微笑的表情彻底消失,他板着脸,伸手掐了一下鹿见春名脸颊上的软肉。

“小诗在小看我吗?”他挑了下眉,“说谎还是真话——我还是看的出来的。”

鹿见春名脸上伪装出来的种种神情也逐渐消失了,上扬的唇角一点一点地落了下来,他的眼神有些闪躲,干脆垂下眼睫,让浓密的银色睫羽挡住了金瞳中涌动的暗潮。

萩原研二的话音落下之后便没再出声,连带着鹿见春名也没有立刻开口。洗手间内很安静,只有换气扇运作的低微的声音,以及几乎交错的呼吸声。

鹿见春名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地低声说:“其实你什么都知道吧。”

在亲眼目睹过他的尸体、又死而复生之后,却一言不发,甚至没有对他提起半个有关“奇迹”的事情来,也从来没有询问过他这件事……人怎么可能没有好奇心?这只能说明萩原研二实际上已经知道了真相。

但萩原研二是特别的人。

所以只要萩原研二没有对他露出异样的、看怪物一样的表情,只要没有疏远他、讨厌他,鹿见春名也不会刻意在萩原研二面前提起这件事。

违背人类生死定律的人注定是异类,他为什么要在萩原研二面前强调自己是个异类?

“既然什么都知道,也没有必要一定要从我这里得到答案了吧?”

“差不多能猜到一点吧……”萩原研二叹了口气,他单手撑在身后的瓷砖地板上吗,身体向后倾,仰起头看向天花板上镶嵌进去的灯,将涌上来的热意逼退,“那其实不是用来治病的药吧……吃这个药是为了让生病的症状消失吗?那实际上其实就是毒药,没错吧。”

“是啊。”

鹿见春名的声音低下去,像是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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