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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便难在他自身。

他做不到浑身滚得是泥,同将士们当众摔跤。

也做不出带着一群人去爬树掏鸟窝这样幼稚荒唐的举动。

也不可能厚着脸皮追在许将军身后,求着他磨着他教自己武功,动辄便被许将军罚站罚倒立,被众人围着看笑话打趣。

他更加接受不了当自己试图做出这些反常的举动时,身边的人看待他的那种疑惑好奇的眼光,仿佛他根本不该如此,他一旦这么做了,必然是有所图,必然是想借此来博得父亲的喜欢。

他不想让旁人觉得他是在学谁……

而他似乎也学不来。

二弟轻易而举便能同别人打成一片,让四下笑声说话声聒噪热闹,而他的出现往往会使局面截然相反。

即便是同样的事情,同样的话,他和二弟做出来和说出来之后的气氛也是不同的。

他起初只当是自己的性情使然,后来才逐渐看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二弟有着一个好出身,而那些人最擅看人下碟……

所以,无论二弟走到哪里,身边总是跟着一群人,前呼后拥,热闹拥挤。

而他,只能远远地看着。

人在那样的环境下,自然是孤独而不安且焦灼的,那种感觉,他至今回想起来尚且都觉得难以喘息。

而在不安之下,人总会想着去做些什么。

他看准了四弟对二弟那细微的嫉妒,从中稍使些心思,便将四弟拉到了自己的阵营中——或许,只有他觉得那可以被称之为阵营。

但事实证明,幼时所培养起来的习惯,还是相对好用的,这些年来,四弟暗下便没少帮他办过一些棘手之事。

……

寿康宫内,平日里沉稳的掌事嬷嬷此时脚步轻快地进了内殿,放轻的声音里仍有着压制不住的欢喜:“太后,王爷回来了……王爷过来了!”

看着嬷嬷的神态,太后笑着道:“既是过来了,将人请进来便是。”

嬷嬷应了一声,亲自走出去,将燕王引了进来。

燕王行入内殿之中,视线捕捉到那坐在罗汉床边,着湖蓝色织金绣团福褙子,手拿佛珠,笑得眼睛弯弯的老人,神色怔怔了片刻之后,复才行礼道——

“儿子给母亲请安了。”

听着这句隔了十八年才又听到的话,太后眼底笑意更深:“一路该是累了,快坐下歇歇。”

说着,吩咐掌事嬷嬷去取点心瓜果来。

燕王坐在那里,看着母亲银白的发髻,声音微哑地道:“母亲这些年来可好?”

“好,母亲在这宫里,风吹不到,雨淋不着,渴了有茶喝,病了有太医,怎会不好。”太后含笑看着儿子,道:“倒是你,吃苦了。”

而因这最后六个字,实则也就叫她前头的那些好都不顶用了。

心知儿子在吃苦,哪个母亲又能真正过得好呢?

“儿子也不算苦。”因压抑着情绪,燕王的声线略有些僵硬地道:“只是这些年来没一日曾侍奉在母亲左右,实在不孝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