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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所以才一直留窗等着崔大都督这有缘人过来。”无绝也懒得自称贫僧了,他看着面前青年:“崔大都督果然来了。”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但眼底却逐渐浮满了笑意,声音则略有些沙哑:“崔大都督这一来,我这心里,便有答案了。”

对上那双看似平静,却有无数情绪翻腾,但仍含一丝询问之色的眼睛,崔璟点头:“是。”

是。

这一字落在无绝心上,叫他好一会儿才回神。

他似有些站不太住,往后退了退,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坐了下去,拿那只大胖手抹了抹湿润的眼睛。

就在崔璟想着要不要说些什么时,只见无绝“啪”地一拍大腿,忽然笑了出来,畅快大叹道:“我就知道,我还是有些本领在的!”

“等见了殿下,我回头倒要问问,如今她再看天镜那老儿与我,究竟谁更厉害!”

崔璟:“大师当初之所以设下此法阵,莫非便是为了同殿下证明这一点?”

无绝:“可不是嘛!”

这自然是玩笑话。

崔璟也席地盘腿而坐。

分明是幽暗密室,地下遍是灰尘,可身穿黑袍的青年此时这般坐下,莫名便叫无绝生出了他这处密室颇华贵之感。

啧,这小子,站哪儿哪儿贵。

无绝收起那一瞬间的感慨,再看向那青年,眼中多了份思索探究:“敢问崔大都督是何时确认的?”

“先前只是猜测,真正确认,正是今晚。”

“我能否听一听崔大都督是如何确认的?”

崔璟点头,将自己一路而来的猜测同无绝言明,包括无绝此前同他提到的,观常岁宁面相有变之言。

“……是。”无绝缓声道:“那女娃自合州脱险之后再来大云寺,我一眼便瞧出了那一丝变化。”

但那时他只当是孩子大难之后的改变,未曾过多深想,故他那会儿只笑说感慨“小岁宁瞧着怎愈发好看了”。

“既崔大都督已经确认,可方才……为何要在陛下面前隐瞒此事?”无绝试探地问。

青年没有犹豫:“是否要言明此事,当由她自己决定。”

他并不知她的想法,她是如何看待圣人的,但她既迟迟未能透露什么,想必她自有打算,或是还未考虑好。

无绝:“你这么做,可是欺君之罪……你还敢来寻我,就不怕我转头便告诉圣人去?”

“此还魂阵为不传之禁术,其法违背天地轮回之平衡,大师当年曾欲秘密设阵,是被圣人察觉后,才得以建此大云寺,而大师执意设阵之后,即大病两载,险些性命不保——”

这些且是看得到的,看不到的地方,或付出了更多。

崔璟看着无绝,眼中有敬佩之色:“大师才是为此事牺牲最多之人,若崔璟连大师都不信,便无人可信了。”

无绝长吁了一口气,笑了笑:“崔大都督这是将‘那女娃’的事,真正看作自己的事了啊。”

崔璟微微动了动嘴角,到底没有否认。

“你说的很对,此事当由她自己决定,自决心设下此阵起,我便是这般打算的……”无绝声音低低地道:“殿下重活这一回,不是为了做谁的臣子,谁的孩子……她只需做自己,做自己想做之事。”

说到此处,无绝看向崔璟:“所以,我从一开始就骗了圣人一件事。”

崔璟正色等着他往下说。

“此回魂秘术,并非没有应验的先例……百年前西域即有人设下过此阵,死者数十年后得以借尸还魂,但不久后即被当作妖邪烧死了。”

“当初,我那好友于西域寻到那本残破的古籍时,也打探到了此事,只是他为免此事泄露,彼时便抹去了那桩旧事传闻的一切痕迹。”

他口中的好友,是孟列。

“当年我未曾打算告知圣人我欲设阵替殿下招魂,只是不慎被圣人察觉……唯有如此了。”

只是他到底有所保留,未曾与圣人言明此阵极有可能应验的真相,他不想圣人存有太大希望,以免来日万一成真时,他不好替归来的殿下掩饰隐瞒。

说白了,他早就做好了若殿下一旦回来,他便要与那位圣人分道扬镳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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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并不确定殿下会以什么身份回来,要等多少年才能回来,他本想,他死之前或许都等不到了。

没想到,上天还是肯怜悯一下他这注定不得善终之人的。

“……若非天镜那老儿碎嘴,圣人本也不会这么快察觉!一出关就到处胡咧咧,就他会看相呗!”无绝说到此处不免忿忿:“闭了三年关,怎也没闭没他!”

这话是有损功德,但他都逆天而为了,自然拥有破罐子破摔的资格。

“偏圣人信重他……他说什么鬼话圣人都信。”

无绝皱眉道:“实则不止我暗中防着陛下,陛下待我也非完全信任……当年因那本载有此秘术的旧籍略有缺失处,圣人曾以暗中使人搜寻完籍为由,拿走过一段时日,我疑心天镜也已经看过了。”

崔璟:“所以,大师方才唯有同圣人说出了那个入阵试探之法。”

无绝点头。

此法在那本古籍中有间接记载,他如果闭口不言,而天镜若是记得,圣人之后便会知道他在刻意隐瞒,如此就等同不打自招了。

方才塔中那般情形,他已试着以“常家女娃不是明、李两家血脉”为由,想打消圣人的猜测,但圣人之心甚坚,他若再执意否认,那就说不通了。

“大师可记得‘她’初次来大云寺,你我自天女塔内出来时看到的情形?”崔璟问。

“记得……想来那便是不慎与阵法互感了。”

崔璟道:“彼时她尚未入塔,便已有如此感应,若明日一旦进塔,必然会有异样。”

无绝忧心忡忡:“但此阵明日却是非入不可的……因为无论用什么法子避开,都只会坐实圣人的猜测。”

崔璟:“大师可有应对之法?”

“我师父知我这性子爱惹事,倒曾给我留有一物,可稍挡阵法灾厄……但此阵为邪阵,那玩意儿怕是也不顶用……”

无绝思索间,只听面前的青年开了口:“既无可应对之法,晚辈有一提议,不知可行否——”

无绝正色看着青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