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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岁宁乐得他这般看自己,“常岁宁”的确只是一个对军中之事一无所知的女郎,能想到帮阿爹的法子也只有耗尽家财送去钱粮了——

既然一无所知,那便要请教他:“不知世子有何良策能救我阿爹?”

“李逸若有异动,我可使人助常大将军借机夺得主帅兵权。”李录道。

常岁宁在心中笑了一声,原来如此。

所以,讨逆大军中也有李录的人。

她似想了片刻,才试着问:“世子相助的条件是什么?”

李录笑望着她,未急着答,而是道:“实则今日我是来向常娘子辞别的。”

“世子要回益州了?”

“是。”李录道:“家母患病数月未愈,病中思子,父王使人传信至京中,欲使我回益州一趟,圣人已经准允了。”

常岁宁了然。

这时机和名目都挑选得非常好,此时的圣册帝已无余力押着荣王之子不放,也没道理不准人回去尽孝。

“录今后不再是质子了。”他含笑似自嘲,又似释然,道:“益州西地,天地开阔,不知常娘子可愿与我同归?”

“若常娘子点头,录可厚颜再请圣人赐婚,到时你我便可同返益州筹备大婚,常娘子即可顺理成章远离京师。”

青年眼神诚挚:“到时,常李即是一家,常家再不必有任何后顾之忧。”

听他甚至将常姓摆在了李姓前面,常岁宁当真对他生出了几分钦佩来。

此人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想要“争取”常家,为此一计不成,又生百计,此中执着,当真没有别的盘算吗?她总觉得,对方如此明确的目标背后,怕是藏着某个同样明确的盘算。

而看着眼前那病弱的青年,她只觉对方虽已尽力摆出“对等”,甚至将她“高高捧起”的姿态,却依旧掩饰不了执棋者的气息。

常岁宁看了眼不远处枫林的方向,眼前似又闪过那张鲜活的少女面庞。

“世子如此势在必得,我若再不肯答应,世子在军中的人是否会就此除掉我阿爹,取而代之?”

他方才称,有能力助她阿爹夺得主帅兵权,这种能力又何尝不是某种威慑?

李录笑了一下,语气很和煦地问:“我若说会,常娘子便会答应吗?”

常岁宁看着他。

李录再次失笑:“戏言罢了。”

常岁宁也似笑非笑,戏言吗?不见得吧。哪怕只是十中之一的可能,她也不能拿老常的性命来冒险,不是吗?

还真是令人讨厌的执棋者啊。

“我并无意威胁常娘子。”李录眼中有一丝无奈不解,叹道:“在下当真就这般不堪,竟让常娘子宁肯陷入绝境,以性命相搏,也不肯与我并肩吗?”

常岁宁觉得他对“无意威胁”与“并肩”的定义,应当存有一些超出常人认知范畴的误解。

片刻的沉默后,她看着对岸方向,问:“世子方才说,我可以当面问一问世子那位家仆?”

“正是。”李录拿无不应允的语气询问:“常娘子想见他吗?”

常岁宁“嗯”了一声:“我想再多知道些我阿爹之事。”

“如此正好,军中消息皆经他手,可让他与常娘子细说。”

常岁宁:“我还想同世子了解一下益州的局面。”

李录笑道:“常娘子果然谨慎——”

常岁宁:“谨慎些不好吗?”

“甚好。”李录眼底笑意更深几许:“谨慎即是看重,可见常娘子终于愿意试着去了解在下与益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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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也好,常娘子可待细谈过后,再给在下答复。”

既已动摇,那他便有信心说服对方。

李录含笑看着身侧少女,半点不曾掩饰眼中欣赏爱慕之色,若能将这个女孩子带回益州,他便不虚此番为质之行。

这时,有两名僧人来河边挑水,李录看着水波晃动的河面,笑问道:“常娘子喜欢泛舟吗?”

“尚可。”

“那录便斗胆邀常娘子今晚泛舟夜游,煮茶细谈,如何?”

大云寺到处都是圣册帝耳目,不适合坐下长谈益州之事。

既要好好谈一谈,自然要寻个清静去处。

泛舟夜游,无窥听者可靠近打扰,自是再适宜不过的。

常岁宁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

李录与她约定了时辰后,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后山。

……

当日午后,常岁宁将一切安排妥当后,又与常岁安细谈了许久。

她从常岁安处离开后,便回了自己下榻的禅房更衣,准备赴约。

“……不行,我得去找无绝大师!”

妹妹走后,常岁安神色郑重而不安,喊了剑童推他去见无绝:“我要让无绝大师劝一劝宁宁才好!”

剑童便推着他急急地去寻无绝,路上剑童问:“郎君,到底出什么事了?”

常岁安一副急得头都要掉了的模样:“……那荣王世子今日又提及请旨求娶宁宁之事,宁宁竟要答应他了,说要与他一同回益州!”

剑童大惊失色:“女郎不是对荣王世子无意吗?”

“故而宁宁定有苦衷,但她不肯与我明说……”常岁安道:“如今阿爹不在家中,此时只有无绝大师能劝一劝她了!”

说着,又赶忙环视左右,压低声音道:“此事莫要说出去,我定会劝宁宁打消这念头的。”

剑童点头,神色却不乐观:“女郎下定决心之事,怕是无人能劝得动……”

主仆二人匆匆去寻无绝了。

二人走远后,一抹僧袍衣角自一旁的小径深处很快消失。

……

很快,大云寺里的消息便送入了宫中,传到了圣册帝耳中。

圣册帝深深拧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