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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鹤问:“你们想清楚了?”

夫妻俩点了点头。

朱豪露出阴狠神态:“两头地羊鬼,我?们都要除去!”

白鹤道:“你们作孽多年?,与地羊鬼牵连太深。铲除鬼物,抚平溢出区后,你们炁运连命,极有可能暴毙。”

江丹娘说:“我?和豪哥已?经想清楚了。这些年?来,我?们为?自己,为?将江家,为?安王,做了太多不该做的脏事?,纵使我?们夫妇舍命抵罪。但要留下这份家业一日,江家,乃至安王,就会源源不断地勒索、操纵绯儿甚至是他的后代,直到吞吃殆尽,永无宁日。”

“就像,我?们在给安城百姓发放印子钱时,不到他家的最后一点价值被榨干,我?们也不会勾去他的名字。”

朱豪说:“道长曾说,青衣可以躲避地羊鬼。青衣者,卑贱者也。真?正毫无榨取价值时,地羊鬼才会将你如同敝履一样忽略。”

“我?自知此生造下孽障无数,不敢求安城百姓原谅,更?不敢说什么‘赎罪’。朱某一向自私自利,即使是今日考量,也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而已?。”

“今夜之后,我?们所有家财,都将散回?民间,所有债务利息,一笔勾销。请各位大师,一路暗中护送绯儿离开安城,我?们已?经为?他安排好了剩下的一切,用的都是干净银子,不多,只足他温饱后半生。”

朱家夫妇再次叩首,便站起来。

一垒账本、高利贷的出借记录,债票等等,被人抬了上来,悉堆一起。

空气中,腐败的臭气逐渐浓郁,一个若隐若现?的黑影在账册上扭曲着成型……

朱豪噙着冷笑,吩咐家丁:“去,请江侯爷、江世子。就说我?答应了安王的要求,今年?愿意再增三成银子。请速速来商议。”

江家人得知让步,惊喜万分,当即连夜快步而来。

他们入厅之时,江侯爷嘴里嚷:“三成不够了!你今天得拿出四成来……”

他们贪婪的嘴脸显露,黑夜中,隐隐有一个黄睛黑面的巨大影子,凡人不得见?,却逐渐凝聚。

话音未落,四道身影齐喝:“孽障,哪里走?!”

蒲剑、佛珠、桃木剑、黄影,四面锁住了地羊鬼的去路。

账册上成型的稍瘦黑影,一现?身,也仿佛极度仇恨般,猛然朝更?大的鬼物扑了过去!

在江侯父子惊恐的神色里,锋利的宝剑擦着他们的耳朵,穿透了鬼物的心脏,将无形的它变得有形,连剑一起钉在了地上。

佛珠串死死地绞住了它的喉咙,不断缩紧。

黄鼠狼咬住了它的脚。

桃木剑劈开了它的肚腹。

白鹤从?巨大的地羊鬼腹中,剖出了一个蜷缩的小?小?虚影,面貌正是朱绯,其五脏六腑正在虚弱跳动。

剖出肚腹的一刹那,江侯父子还来不及惊恐现?形的鬼物,便觉肚腹剧痛,仿佛被剖开的是自己,他们猛然呕了一大口黑血,耳鼻也都溢出鲜血,瞬间瘫软在地,昏迷过去。

在李秀丽的视角里,他们身上的炁在飞速流失,降至一个极低的状态。

而江侯身上还有一条线连向夜空无穷远处,不知通向何?方?,线那头,也隐隐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哀嚎,似是一个成年?男子原本高傲的声音。

枯松接过那个蜷缩的虚影,用一颗佛珠吸收了它,再伸手一弹:“尘归尘,土归土,去!”

佛珠裹挟着虚影,急射进朱绯院中,落在了床上年?轻人的肚腹中。

血肉的内脏顶替了虚假的木石。

本来除了呼吸外,几乎若死的他,忽然咳嗽起来,不断咳嗽,然后竟自己翻了身,睁开眼,扶着床沿,咳得天昏地暗。

他咳嗽、呕吐出了无数沙土。

苍白若纸的脸上,渐有血色。

外间听到动静的丫鬟,掀开帘子一看,欣喜若狂。

朱家就响起大喊大叫声:“少爷醒了,少爷醒了!”

朱家夫妇露出狂喜之态。

李秀丽却拔出了蒲剑,剑下,一头地羊鬼化作飞灰,彻底消失。

她毫不犹豫,一把扎进了正欲逃跑的另一头。

那头“甲鬼”本能地攻击完同类后,跟同类一样,被钉住了心脏。

同时,夫妇二人的笑容僵在了嘴角。他们的唇畔溢出血来。

白鹤叹道:“朱豪,江丹娘,坑害你们的地羊鬼已?死。现?在,轮到坑害安城百姓的地羊鬼了。就算你们后悔了,我?们也不会纵容它继续存世。”

他虽然正直,却并不是拖泥带水、心慈手软之辈。

李秀丽更?无同情,只一边扎着地羊鬼,一边催促他们:“喂,早说好的,你们要干什么就快点去。我?扎着它久了,手累。”

“对了,别忘了把我?的一千两拿出来。”

虽然这家的钱不干净,但也不能逃她的报酬!最多她事?后拿去河里搓搓。

黄鼠狼想到自己的农妇,忙附和:“还有我?的一千两!”

朱家夫妇知道这是修行者们最后的慈悲,忍着心口的剧痛,礼谢后,向朱绯的院落而去。

朱绯终于把泥沙吐干净了,茫然地坐起,按了按自己的心脏。他好像做了一场噩梦,梦中,他被一只恶鬼抓住,剖开了脏腑……

心脏、肺……按下去,还是柔软的,胸膛还是热的……

“绯儿……”他抬起头,房门打开,他的老?父母跌跌撞撞闯了进来,短短的一段时日,父亲的头发白了小?半,母亲脸上又多了好些皱纹。

朱绯本是个清俊的年?轻人,此时大病初愈,脸瘦的凹陷像骷髅,苍白单薄得像一张纸。

父母反复端详他,又按了他心脏的位置,感?知到了心跳声。

母亲忽然呜呜地哭了,一把揽住了他。母亲揽着他,父亲揽住了母亲。

“爹,娘,孩儿无恙……”朱绯正要安慰他们,却见?父亲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忽道:“绯儿,跟我?们来,离开安城,在省府养病一段时日。然后,就走?……不要去你的舅家,不要去京城,绕着所有安王势力走?,走?得越远越好……”

“来!”父母扶着他,走?到后门,那里已?经有一个老?仆,两辆马车。马车内铺了厚厚的被褥减震。

他的父母对他说:“绯儿,不要想念我?们。你是个忠厚善良的孩子,以往,你劝我?们的是对的。以后,你宁可清白做贫人,不可富贵成恶鬼。不要学你的父母。”

“做鬼吃人,可鬼亦食鬼。”

“害人者,终将自害。”

朱绯迷迷瞪瞪上了马车,忽觉不对劲,挣扎着想要下来,却被老?仆摁住。他病后虚弱的力气还不如只猫。

“爹,娘,你们这是怎么了……”

马车辚辚而远,父母的身影,在寒冷的冬夜里渐渐模糊。

朱绯挣扎得累了,躺在马车的厚褥上,头一点一点垂,忽然,又被惊醒。

他听到马车外乱哄哄的,好像是无数百姓在喊“走?水了!”、“走?水了!”

他吃力地掀开窗,抬头一看,惊恐发现?,那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的方?向,正是朱家的方?向。

大火烧红了半片天,富贵喧嚣几十年?的朱家,被一片烈焰所吞噬。

当从?朱家诞生的那头地羊鬼死去时,从?它体内飞出了无数虚影——这些是尚未被吞噬殆尽的百姓内脏,它们飞向安城乃至更?远的地方?,无数挣扎在“怪病”中的人家,将惊喜地发现?,“病”不药而愈。

多余的炁被抚平,溢出区,消失了。

与此同时,被火焰吞没?的,还有那些滚不进的债。它们与地羊鬼一同消亡。无数人家将从?阳世的层面,再次“病愈”。

朱家夫妇手拉手,在地羊鬼死去的那一瞬间,周身之炁散尽,无疾而终,暴毙当场。

江侯父子倒没?有暴毙——地羊鬼的反噬不仅是反噬他们,有了安王等其他人的分担,他们只是重伤虚弱。

但他们倒在厅堂中,四面被火包围,无人相救,闯不出去,惊吓万分。

这场火烧得很?大,却没?有波及到除朱家之外的任何?人家。

神奇地仿佛划了界限。

四个修行者守在朱家前。

等火烧灭的时候,守在四面八方?,阻止火势蔓延到城中的佛珠,将回?归枯松手中。

在溢出区消失的刹那,李秀丽和其他三个修行者接收了大量的炁。

李秀丽和黄鼠狼修为?高,需要海量的炁才能再提升,只被人间的喜怒哀乐之炁,冲得打了一个饱嗝。

白鹤、枯松老?僧当场就差点冲击炼精化炁中阶。

不过,修为?是其次啦!李秀丽和黄鼠狼都拿着一千两银票,十分乐呵。黄鼠狼还跟它的农妇嘀嘀咕咕说悄悄话。

白鹤、枯松没?有拿报酬。枯松老?僧站在火海前,不停诵念消除罪业的经文。

白鹤也没?有修为?提升的高兴,只凝视火海,抚着身上鹤氅,不知在想什么。

只是,四个修行者没?有一个想到去救被困在火海里的江侯父子。

正这时,一列人马急匆匆地跑来,叫道:“侯爷、世子!快,快冲进去救人!”

江侯作为?武功出身的侯门,当然不可能孤身前来,只是到亲戚府上商量一些秘事?,不好让手下人跟着来,就让他们驻扎城里。

手下人等了一夜,却看到朱家竟然起了大火,他们侯爷还没?出来,连忙奔来救人。

江侯、江世子最终还是被他们拖出来了,幸好没?有什么烧伤,只是无端地虚弱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