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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了一会,他们?经过了一棵大樟树,樟树的树中间,也空着一个?洞,没有树芯。

程妻问:“咦,这棵树为什么空了一个?洞,没有心啊?”

老者说:“树有了心,却容易成精害人。既然无心可活,又何须要心呢?”

他们?走到了村中的空地。

空地上?,已经垒砌一座高台。

台上?摆了神坛。

神坛很?宽阔,摆了一尊没有面目的神像。

神像前,还绑着五头羊,一头猪。

其?中两头是公羊,已经一动不动,似死又如活,眼眸还能转。

猪是公猪,钢鬣黑面,像是野猪,也趴着不动,发白,像是死了,但耳朵还能扑扇。

这三头公畜生旁,还摆着三个?盘子,里面放着两颗羊心,一颗猪心。

三头是母羊,一头老了,奄奄地。一头健壮些,一头瘦弱些,倒很?活泼,虽然看起?来都虚弱,咩咩的叫声都不响亮了,却还不停挣扎。

神坛下,则摆了一桌桌酒席,酒菜、大肉都有,村民都坐在其?中,正热热闹闹地互相说话、吃酒、夹菜。不少人脸上?还订着钉子,拉起?一张笑脸。

程家夫妻隐约听见,他们?在聊“哎呦,昨天?张三女儿?出嫁的那个?热闹啊……”“村西的黄大娘,昨夜跟丈夫闹别扭,一把?刀扎了人家胸口……竟把?……都……掉了……虽说不打紧,也太凶了……”

这时,老者一家簇拥着程家夫妇走近,村民们?就都不聊天?了,一下子安静下来,转头看向他们?。

有人问:“保长,这是?”

老者说:“这是昨晚露宿我家的外?地客人。一家三口。”

村民们?打量程家人,阳光下,程家三人的皮肤显得更黄了些。

有人说:“你们?看,这肤色,莫不是生病了?”

老者道:“他们?是天?生肤黄,没病。”

村民当中响起?不少松了口气的声音。

虽然大部分?人都没有笑,但人人的声音都很?高兴,七嘴八舌。“那就好!”“看这小?孩多肥,多健壮!”“这孩子看着就爱!”“快,快请坐。”

还有人过来请他们?上?坐,让他们?坐到了离神坛最近的一个?位置。

多和善的一个?村啊!

程家夫妇非常感动。抱着孩子,乐呵呵地坐到了那桌。

就是这一桌,离神坛太近了些。

近到,都快看到其?中一头母羊眼睛里打转的泪珠了。

近到,恍惚中,有种,他们?也属于被摆在神坛上?的错觉。

酒席很?快开始了。老者——村里的保长,站在台上?,说,大家先来喝酒,一会再为这六头牲畜举行仪式。

村民们?拍着手响应,纷纷上?来敬程家夫妇的酒。

程家夫妇喝得晕乎乎的,最后?,保长也上?来敬酒:“来者不要当是客,很?快咱们?都是一家人。”

程家二人以为他说的是“咱们?就像一家人”。这村里人,太好客了!一饮而尽,干了这杯酒。

阳光有些奇怪的蒙蒙感,保长的老脸,眼睛怎么好像长到了鼻子下边,嘴巴好像长在了额头,脸上?的皱纹,一条条都在抖动,跳舞。

四周村民的脸,包括那些订上?钉子的“笑脸”,像一张又一张上?下左右飘浮的面具。

天?旋地转,程家夫妇觉得,自己是大约醉了,砰地一声,世?界全都变黑了。

等他们?再次醒来,程妻发现,自己躺在母羊身边,甚至能挨到她温热的肌肤——肌肤?

她努力地偏过头,竟见,身边的那头母羊,模样渐渐变幻,变成了一个?十四五岁,花朵似的小?娘子,满脸憔悴,嘴唇都是血,眼神绝望,直流眼泪。

另一边,则是一个?被铁链捆着手脚,容貌英气美丽,年十七八岁的娘子,只?是脸上?都是青紫的伤痕,显然是遭了殴打。

而更她的丈夫,就跟两个?大汉、一个?猪头模样的壮男子,一起?躺在那,闭着眼,生死不知。其?中,那两大汉、猪头男子,胸口都破了一个?大洞,本该是心脏的位置,却空荡荡的。

而原本放置猪心、羊心的托盘上?,却是三颗还在跳动的人类的心脏。

神坛下,以保长为首的村民静静地立着,保长老当益壮,手中轻松地举着一把?大刀,磨得十分?锋利。

程妻如遭雷击,霎时明白了自家的处境。她愤怒至极,却又忽然想起?,他们?夫妇都在这里,那,她的孩子呢?便连叫都来不及叫,便努力转头,四下搜寻起?她幼小?的孩儿?。

她的目光转到神坛下,保长身后?,怔怔地不动了。

原本的酒桌,被撤去了菜肴,化作了砧板。

她可怜的孩儿?正坦身躺在那砧板上?,胸膛已经被破开。

保长的儿?子,正摘果子一样,将染血的手,伸入婴孩的胸膛,猛然一扯,再用刀一割。

她孩儿?噗通噗通的心脏,就被摘了出来,细细小?小?,在成人的手掌上?跳动。

程妻尖叫了起?来,悲痛欲绝:“你们?——你们?——”

村民们?崇敬地看着那颗稚嫩的心脏。

保长静静地看着程妻,说了一句话,让她的尖叫戛然而止。

保长说:“别担心,轮到你们?了。加上?你们?,就凑够九数了。”

程妻、程夫不是最重量级的,只?是这个?婴儿?的搭头,也不必新鲜——毕竟只?是两个?路人。于是,他们?优先被抬了下来,放在砧板上?。

本来满头霜发的保长,此时却猛士般举起?了他磨了一夜的刀。

另一边,他的儿?子,则对着程夫,同时举起?了刀。

程妻的衣裳被解开,村民看着她,却像看着不穿衣服的羊,无论男女,均无其?他神色。

她躺在砧板上?,仰面对着天?空,看到那把?刀,冰冷的刀锋在阳光下一闪。肚腹一凉,旋即,剧痛,一只?手伸入了她被剖开的胸腹。

她的胸膛,仿佛空了。一只?老手从?她的胸腔里,割出了一颗心脏……

心脏,跳啊,跳啊,跳啊……

保长看着睁着双眼,还有呼吸,胸口喷涌血液,却已经一动不动的程妻。他儿?子喜欢男子、小?孩的心。他却喜欢女子的心。

于是,他将鼻子凑到了这颗新鲜心脏旁,享受般地嗅着脏器独有的腥气……

腥……腥……呕……哕……啊、啊、啊阿嚏!

保长的鼻腔里,不但没有钻入腥气,反而,一股极其?浓烈酸甜刺激的气息,刺激得他鼻子发痒,猛然打了一个?喷嚏!

旁边,他的儿?子也打起?了喷嚏。

村民们?惊恐地齐齐退了一步。

保长低头一看,砧板上?,那个?愚蠢的外?来女人,与她的丈夫一起?,血液逐渐变色。

由红色,慢慢化作了黄色,这种黄很?清新,是橙子的黄色。

两具人体?骤然缩水,他们?破开的胸口,变成了橙子上?破开的一个?口子。里面的脏器与血肉,变成了黄澄澄的橙肉。

他们?粗糙发皱分?外?发黄的肌肤,变成了橙子略皱略槽的黄色外?皮。

那个?婴孩,也同样变成了一个?体?型较小?的橙子。

而原本被他握在手心的那颗心脏,变成了一粒小?小?的种子。男子、婴孩的心脏,也变成了种子。

他们?剖开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三颗,橙、橙子!

“哈。这个?阶段的傀儡术,果然还有缺陷。”

一个?声音在所有人后?方响起?,清润的少女嗓音,似乎叹了口气:“这三个?橙子,被我点?化之后?,却因为没有肾的恐境、脾的思境,变成了不知道害怕又大大咧咧没头脑的傻大胆。”

村民们?,包括保长,怒目而向那方,却见,村东的竹林里,一头斑斓猛虎,踱步而出。

阳光下,它的斑斓皮毛熠熠生辉,王字金光映空,电目钢爪,雄壮神威。

却有一纤细少女,以其?为坐骑,侧坐虎背,裙摆微荡,绣花鞋儿?踩着它引以为豪的皮毛,正随手抛着一个?橙子玩。

她柳叶眉长,眼儿?微泓春波。柔貌似庙中观音女,声气却极恶劣:“可惜,你们?这些虫豸,比这三个?傻大胆还要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