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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凉其实占地不大, 有四泽八大荒,再?加上西岭雪山,共计十三州府。

几十年前八王叛乱后, 撤一泽两荒,如今共十一州府。

该国油矿不少, 瘴气?颇多, 是天然?屏障, 但相对来说不宜居住, 野兽与尸骸齐飞,毒虫与沼泽一色。

这倒逼西凉人用机巧逆天改命,他们能水上建竹屋、山中造殿宇, 到了近百年,天枢院为首的机巧师们疯狂研制战事器械,

这个前几百年都悄无声息的国度, 开始大肆外扩。

据说南面的波斯被打得毫无战意, 已然?半投降状态。

而由于生产中“机巧”不可或缺,与传统农业为主的大齐、畜牧业为主的北疆和出海贸易为主的东燕都不同——西凉中女?子反而话事权更高。

她们手巧灵活, 更是通过卡住机关零件的大小,垄断部分要械的制造权。

西凉皇百余年来皆为女?性, 至于朝堂, 男女?占比大概三七成。

宣榕长睫一颤, 忽然?有些?难过。

可以想象,作为一个?西凉女?子, 在北疆被圈禁数十年, 该有多绝望。她下意识地紧了呼吸, 半晌才直起身,轻轻道?:“你看起来很怀念她。她一定是个?很好的母亲。”

“实不相瞒, 我已经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耶律尧却自嘲道?,“我只和她一起生活过七年。”

宣榕很想问?母子分离后,她住在哪里,什么境况。

可是不行,有的伤心往事,属于“我可以说”,但“你最好别追问?”的范畴。

只能默然?。

本来在心里默记的行走方?位,都乱了一瞬。

而耶律尧见?她休息好了,便拿着火匣,在前领路。

侧脸在火光里,俊美得几乎能透出咄咄逼人的锋锐。

良久沉默,只余两人脚步。

就在宣榕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时,青年略微喑哑的声音传来:“很长一段时间,我活下来的信念是‘报仇’。可是后来觉得没有任何意思。把他们都杀死,然?后呢?人死不能复生,更何况,这种人也杀不完。”

宣榕微微一愣:“那……很痛苦啊。”

“是啊,痛苦且拧巴。于是我换了个?信念。”耶律尧微微侧过头,看了她一眼?,“人这种东西,在敌视身边一切,想杀死所有人的时候,总是得找个?支撑,才能活下去,不是么?”

”那你……换成了什么?”

耶律尧挪开视线,直视前方?看不到头的黑暗,良久,轻轻道?:“换成了一个?人。”

宣榕好奇道?:“古代圣贤,当朝宗师之类的吗?”

耶律尧道?:“不太算。但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或许是地下甬道?蜿蜒阴暗,回声叠叠。

宣榕总觉得耶律尧低哑的声线似是紧贴耳畔,她不自在地捏了捏耳朵,轻声道?:“把你自己当成自己的支撑点,不行吗?”

耶律尧淡淡道?:“不行。”

“为什么?”宣榕很疑惑地看他。

把外物当作心中依靠,是极度危险的做法——死去的圣贤都无法盖棺定论,偶尔被时人拉出来痛责或是褒奖,曾受称赞的或许贬入尘埃,曾被唾弃的或许被捧上神?坛。

今朝仿若真理的结论,明日也许是谬误。

这尘世万千,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而“不变”的东西,如何能作为心底依靠呢?

耶律尧笑了笑道?:“可能因为自己太差劲了?别看我经常骂谢旻,我也不比他好到哪去。到了,你先?别过来。”

他忽然?顿住,声音压低,凝视前方?黑暗片刻,抬步上前。

前方?有一堵墙。

看上去已至死路。宣榕顺着他四顾的目光,打量周遭,轻声道?:“墙上有扶梯的痕迹?”

几乎是与此同时,耶律尧抬臂,指尖在头顶土壁上拂过,道?:“对,不过不是木梯,当时可能是软梯。水渗透出来,经年累月有了痕迹,他们从上面下来的——找到了。”

一声微不可闻的“咔嚓”转动声后,木盖向外掀开一道?缝隙。

耶律尧手很稳,维持那一线光亮半晌,没听到任何动静,便又打开些?许。

“嗯?”这时,他似是感到重量确实不对,再?加上看到外界光影,挑眉道?,“上面压了重物,看影子形状,是个?大瓷花瓶。小菩萨,你要上去吗?”

说着,他向宣榕投来示意的目光。

宣榕却脸色古怪,用极轻的声音道?:“这里……是北宫。要不咱们走吧,知道?是哪里,派人来查也就行了。”

她记性好,方?才七拐八扭的蜿蜒路线,在脑海里嵌入望都的舆图。最终他们所立的地方?,就是望都东北角落的北宫。

北宫原是一座避暑行宫,草木丰茂,百年大树遮天蔽日。

后来,被用来软禁卫修。除了拘着他,倒也没苛待过这位西凉储君,甚至配了侍奉的宫人。

比如这时,宣榕听到沉稳的脚步声,伴随药味而来。

心想,恐怕又是仆从来喂药,据说这几日北宫药物不断,就是怕左贤王来前,“宝贝疙瘩”成了“死疙瘩”——那谈判不成,双方?都得掀桌。

上方?,脚步在不远处站定,咣当一声瓷碗摔桌,女?音清凌凌冷声道?:“你喝不喝药?”

被询问?的人显然?没有作答。

这道?宣榕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里,多了从未在她面前展露的冷冽怒意:“行,不喝是吧,给我把他绑起来,灌进去!”

宣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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