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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离去, 行人渐稀,宣榕自然点头:“当然可以。你这几天没碰水吧?”

“没有。”少年摊开手。宣榕便拿药酒冲洗银剪,剪开他?缠掌白布。

少年人的手漂亮修长, 适合弄剑抚琴、执子捻棋,掌心居然有一颗若隐若现的痣, 本该鲜艳, 却被?结痂疤痕遮掩。估计伤口愈合后, 能彻底覆盖这颗痣。

宣榕给他?清理换药, 道:“伤好得不快,是?身上带伤去打猎么?也不晓得歇两天。暂时别用右手了,再?用得废。”

饶是?刚经历恶意指摘, 她也?依旧温声细语,仿佛万事万物都入她眼, 又都未入她眼。

少年垂眸, 看她眉心朱砂, 和睫羽上零落的碎光,天鹅一般修长的脖颈侧面, 有一道划痕——方才药摊被?掀翻,熬药瓦罐崩裂的碎瓷划破肌肤。

不深不长, 但在白瓷一样的雪色肤质上, 极为醒目。

少年盯着看了许久, 左手指骨不自觉蜷起。直到手掌被?再?次缠上纱布,打了个小?巧的结。宣榕抬头笑道:“好了。若是?养伤期间, 生计难求, 可到寒山寺暂住几日?。上次你说来不了, 是?忙还是?担心诊费?我这边不消钱的。”

少年静默半晌,淡漠道:“……不用。不是?。我不是?姑苏人, 没想在姑苏住多久。只是?……恰巧路过此?地?。”

宣榕“咦”道:“你姑苏话地?道得紧哩。”

爹爹是?姑苏人,祖籍此?地?,她都没他?口音地?道。

“现学现卖,说不定哪天我就离开姑苏了。”少年活动了下右手,忽而道,“……他?污蔑你,你不用自证的。”

宣榕问道:“……嗯?你是?说蒋屠夫吗?”

少年颔首:“自证会陷入泥淖,最好的结果也?无非‘自身无罪’。与其?如?此?,不如?痛责对方,把他?过错摊到明面,会比竭力撇清

自身要?管用。”

宣榕沉吟道:“那我……方才应该咬着他?杀人不放吗?”

“对。”少年抿了抿薄唇,“说他?卖肉缺斤少两,说话颠三倒四不足为信,说他?横行乡里,今日?也?是?来敲竹竿。把你自己摘出去。”

宣榕想了半晌,失笑:“确实。”虽然不知少年为何对这种?心术门清,但他?不畏强势,见解独到,宣榕起了几分结交心思,微笑问他?:“不知郎君何名?”

少年道:“我没有名字。”

宣榕神色一顿,轻声问道:“没有名字……?为何?”

少年轻嘲道:“父母死得早,没给取名。这世上无名无姓的人多了去了,浑浑噩噩活着有什么不好。你管我们这群人干什么?”

宣榕默然,许是?想到什么,揉揉眉心,紧抿唇瓣不说话了,转过身收拾废墟一样的药摊。

她情绪不佳,肉眼可见的低落。

而少年观看片刻,终是?轻叹口气,帮她一块整理,他?单用左手,也?麻利轻快。整理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去不去看夜行龙。”

端午龙舟在白天热火朝天,而所谓夜行龙,则是?长船画舫,照灯夜行,在临河处夜游而过,仿若蛟龙入水。

对于只见两面的陌生人而言,这种?邀请可谓突兀,宣榕拒绝的话还未出口,少年就隔着白衣宽袖摆,圈住她手腕,将她扯出这堆废墟:“走。”

运河万商云集,夜灯繁华如?织。与凋零的小?巷是?两种?颜色。说回?来,望都和天底下其?余城郭,也?仿佛不在一个世间。

运河上已有了船,吐气如?雾,缭绕的烟气里,光影闪烁。宣榕在拥挤的人潮里走过,人来人去,只有前方少年人背影不变。

临水的街道旁摆了许多摊贩,富庶之地?都会做买卖,趁着人多,将自家?上好的货物拿来,摆得琳琅满目。若是?生意好,一天能顶一月。

一眼看过去,首饰木刻、锅碗瓢盆、衣裳布匹,吃穿用度无所不包。

忽然,宣榕看到了什么,轻轻挣脱了腕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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