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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初雪来得真早。”叶竹撩开竹帘,朝窗外探去,对坐在太子府回廊前的谢重姒说道,“这还未正儿八经入冬呢,尚算秋末,去年这时还热着嘞。殿下,您不冷吗?”

“落雪没有化雪寒。尚可。”谢重姒抬头看向远处昏沉的天,就着寒风用完早膳——

她执意如此,叶竹劝了几遍也没再敢吱声,只是说道:“温远大人在候着呢。”

谢重姒淡淡地道:“老温啊……来负荆请罪的吧?为着那句误判的‘毛毛雨’。不干他事儿。任谁也不会猜到,东燕民生凋敝这么久,还会穷兵黩武。更猜不到燕皇丞相在此,还敢相战,不把卿相朝官性命放在眼里。常人料不到疯子想法,又不是我们‘凡夫俗子’的错。让温老回吧,这大冷天的,别把他老寒腿给冻出毛病来了。”

叶竹小声补充了一句:“还有宣大人。”

谢重姒一愣:“谁?”

叶竹撅了噘嘴:“就、就您那位嘛。他也跟着温大人来了,有说有笑的,关系不错的样子。奴婢都不知道他俩原来熟识相认呢。”

宣珏有和谢治接触,甚至为他明中暗里办了不少事,谢重姒是清楚的。

不过她也一知半解没细问,突然有点恍惚,看来不仅是父皇,皇兄也很是倚仗离玉了。

否则不可能默认允他进入这些个门客圈内。

叶竹又问:“还赶人吗?”

她似乎不用谢重姒说就知晓回答,自顾自地道:“奴婢去把他们请进来?”

谢重姒看她那贼兮兮的模样:“……”

无奈摆手:“去罢。送一壶好茶过来,别再用皇兄府上陈年老茶叶,泡出的茶又浓又苦不能喝。”

叶竹敏锐地注意到了不同人的不同待遇,“啧”了几句,退了下去,她再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温远和宣珏。

温远仍旧是半退隐的老顽童模样,须发比雪还白,乐呵呵地上前道:“见过殿下。来给殿下告个罪。之前小老儿判断有误、有误。不过不碍事,真好趁此机会,将宵小摸清,一网打尽。”

谢重姒奇了:“告罪你还这么乐呵?不怕本宫因此治你罪?”

温远摸了摸鼻尖:“这不是和宣大人聊了两句,心情转好么。”

温远果真只是来告罪。稍微交代了一番近况后,又马不停蹄地奔波去了。

“离玉。”谢重姒这才看向一旁的宣珏。

他穿得不少,披了件氅衣,冷白的脸上笑意清浅,应了声:“不冷?”

和方才叶竹一样的问题。

谢重姒诉苦般道:“冷,冷死了。”

“冷就回屋,屋里燃了炭火。大风雪的,坐回廊上找罪受么殿下?”宣珏道。

谢重姒不肯,“哎”了声道:“不想。看雪。”

她话音未落,玄黑大氅轻轻落在她身上,清宁的檀香犹如雪松萦绕,宣珏将氅衣解下盖在她身上后,就在她对面坐下,捧起凉了些许但仍旧冒着热气的白茶,道:“那臣陪您坐会。”

他只着了单薄青衣,不出片刻,指间就被吹得发青,谢重姒投降:“行行行好好好,回屋去。”

她果断拽着宣珏入室,室中炉火熏暖,春意盎然。

青瓷花瓶内摆放尚且盛开的秋菊,粉红金黄绛紫深蓝,各色尽有。

谢重姒本也就冷,缓了会儿,才把大氅取了下来由侍女接过,挂到一边。

宣珏却主动挥退了侍女,等人都走出内室后,方才道:“殿下心情不佳?”

谢重姒垂眼许久,忽然道:“离玉,我在想,上一世……是不是也是阴差阳错之下,某个最好的局面?”

宣珏侧眸看她:“殿下何出此言?”

“氏族信你,给兵权政权,又挑起内斗自耗。朝廷不必费劲打压之苦、削弱之力。是一个巧合。江南氏族联合举兵,与你为敌时,时轻照瞅准时机同时来犯,好死不死迎上氏族兵马,乱成一团,又是一个巧合。”谢重姒呼吸微顿,“后来燕军东退,碰上潮汛,几乎全军覆没,是第三个巧合。其实早该想到的——时轻照就算是趁火打劫,也说明他狠辣至毒的性子,这一世也不会改变。”

宣珏耐心地听她继续说:“所以你看啊,那种荒谬的死局,氏族北上,你在旋涡里平衡周旋,是不是反而成就最好的太平盛世?”

宣珏像是被她逗笑了声,握住她的手,温和而不容置疑地道:“别多想,殿下。时轻照能找准时机攻打,是我透露的风声,碰到氏族骑兵,我算计的。之后将叛军一网打尽,我安排的。事在人为,而非天定。阴差阳错巧合有,但总能找到幽微缝隙挑入劈开。”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坦白道:“包括那年江南回来后,三四次清谈会,您总能在没人的地儿堵我——臣算计的。”

也不能说算计。

但若非有心相遇,怎么可能偶然碰到?

就像世事因果线后,都有推波助澜般,那道姻缘线的两头,是两个人。

谢重姒掺和清谈会,是上一世才有的事儿了。那时从江南归来,楼台抛花,她心仪宣珏,没少打听他行踪去处,围追堵人,次次堵次次准,运气好到惊人。

她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