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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很快抱着一摞陶碗出来。

他们家对食物比较上心,又经常请客,家里的碗非常多,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白芜在碗里倒入秋果油,又放入拧成股的棉线,而后去柴堆那边抱了一捆细柴过来。

他把柴火捆成三脚架的模样,将装有秋果油的碗放在下面,空碗倒扣在三脚架上面,两个碗在三脚架上下两边,像一个沙漏,刚好棉线燃烧升起的青烟扑在空碗里。

岸看他在屋檐下放了这么一排碗,疑惑地问:“这就行了?”

“哪里行,工序还多着呢,暂时先这样,看晚上能不能把所有工序走完,将墨做出来。”

白芜话音未落,瞥见南遥提着桶,带着南风白雪上来。

两只大狼显得非常活泼,在南遥身边跑来跑去,因为跑得挺快,哪怕天上下着细雨,它们的长毛还是飘了起来,显得威风凛凛。

主要是这两只大狼吃得好,骨量大,爪子很是粗壮,看起来比白芜上辈子见过的狼健壮得多,毛发也多。

白芜盯着它们的毛发,眼睛一亮,走上前去迎接南遥,抱着他的腰探头往桶里看,“你们回来了,今天抓到了多少鱼?”

“没有很多大半桶,底下的水涨起来了,估计上游下的雨更大。”

“也有可能是积少成多,那么多支流的水都汇聚到这条河里,底下的水流量想不大都不行。”

白芜说着蹲下来抱了南风一下。

南风和他非常亲近,伸出粉色的舌头舔他的手掌。

白芜被舔得手心发痒,露着南风厚实的耳朵,笑了一下,“好狼!”

南遥眉毛一挑,看看他,又看看屋檐下摆着的那些碗,“这是要做什么?”

“弄点墨,我之前跟你说过的。”白芜努努嘴,“你看我们的牌匾,因为上面的碳粉不够细腻,现在已经花了,我要弄点墨,重新描画上面的字。”

“是不是要做支笔?”

“你还记得啊?对。是得做支笔,可惜我们现在没有羊毛了。”白芜说着又撸了撸底下毛茸茸的大狼,仰头笑道,“南遥,你帮我清理两条鱼出来,喂狼。”

南遥看着甩尾巴甩得正欢的两只大狼一眼,“要不要帮你按着?”

“不至于,应该还是我力气大一些。”

白芜带着两头狼到他们房间的屋檐下,搬了张小板凳坐了,又找出剪刀和小笸箩。

岸完全没听出他们打哑谜一样的对话内容是指什么,不过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还是默默离他远了一些。

南遥很快把刮了鳞片去了内脏的两条鱼送了过来。

为了方便两头狼进食,他还将鱼斩成了小块,放入两头狼专用的饭碗送了过来。

南风和白雪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会加餐,不过见到加餐还是非常高兴,它们围在白芜旁边,疯狂地甩着尾巴。

“吃吧。”白芜一声令下,让两头狼吃鱼。

南风白雪立刻站在饭盆前,吃得头也不抬。

这两条鱼个头都比较大,白芜看它们一时半会儿吃不完,也不着急。

白芜先拿剪刀抓着南风的尾巴,在尾巴下面剪了一撮毛,放到笸箩里,然后是肚子下面和背上面,一共剪了三撮毛。

南风这头傻狼完全没察觉到自己心爱的毛毛已经丢了一部分,还在吃得头也不抬。

白芜给白雪剪毛的时候,白雪要敏感一些,还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四个爪子不安地动了动。

白芜安抚地摸了摸它的脊背,它便不动了,安静而克制地看着白芜动手。

白芜没多剪,它们的毛又厚,剪完之后伸手一捋,完全看不到毛下面的皮肤。

“好了。”白芜拍了拍白雪的脖子,笑道,“继续吃吧。”

白雪没动,伸出粉色的舌头舔了舔嘴巴。

白芜揉揉它的脖子,“我真不剪了。”

白雪不动,等看见白芜把剪刀拿回房间放好,才重新低下头进食。

看来白雪的警惕性确实比南风高得多。

两头大狼吃完鱼肉后到旁边玩去了,白芜则打了一盆水过来,小心翼翼地捏着狼毛的根部,将剪下来的狼毛放到盆子里去洗。

经过简单的清洗后,他将狼毛根部对齐,再次修剪,将每撮狼毛的根部剪齐。

这六撮狼毛来自两头狼的不同部位,有长有短,有硬有软,白芜把它们小心地放在木板上,又用梳子将它们梳整齐,去除里面的杂毛。

岸不太明白他在干什么,蹲在旁边看热闹,看他将六撮毛梳了又梳,梳完之后还将每撮毛排开,小心排成一片片,又将这些铺平的片全叠在一起,再片开,铺平。

“这是要干什么?”

“把它们混匀称。”白芜大气不敢出,就怕自己呼吸得重了一点,会把这些毛吹乱,“哥,你帮我把棉绳拿出来排开,要最细的棉绳。”

岸奔入屋内拿了两卷棉绳出来。

他们最细的棉绳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这是用来缝衣服的线。

白芜将整理好的狼毛捏在一起,空出木板,让岸将棉线摆在木板上。

岸照做,白芜分了一撮狼毛出来,小心摆在棉线上,再用棉线在根部绕了几圈,用力绑好系紧,一个长长的,如圆锥一般的毛笔头便出来了。

白芜拿着毛笔头,蘸了水在板凳上写了几个字,毛笔头写出来的字风流肆意,笔走龙蛇,点线之间全是潇洒。

白芜这辈子第一次写这样的毛笔字,看着手底下熟悉的笔画,不由顿了顿,停下来欣赏了会。

“哇!”岸眼睁睁看着他变出了一个别致的毛笔头,又写出了好看的字,“这就做好了。”

“还早。得修毛,然后套上笔管。家里还有树脂吗?我得用树脂粘合一下。”

南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听到他们的对话,接话道:“我去给你拿。”

白芜回头一笑。

南遥低头亲吻了他额头一下,也不避着岸,“很漂亮。”

毛笔做到这一步,三人一起动手,融了树脂,又找了合适的竹枝当笔杆,将笔头安在笔杆里。

白芜剪的毛比较多,最后一共做了四支不同规格的毛笔出来。

油润的竹黄笔杆与雪白的狼毛笔尖,在木板上一排摆开,看起来非常亮眼。

白芜盯着毛笔欣赏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

岸被笑得莫名其妙,“笑什么?”

“没什么。”白芜笑着摇摇头。

他上辈子所在的时空物产丰富,用过不少狼毫笔,都是黄鼠狼毛或别的动物毛所制,这辈子要什么没什么,用的毛笔倒是真正的狼毛笔了。

四支毛笔用了他们一上午,白芜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去看他们架在三脚架上的陶碗。

所有的灯都还亮着,倒扣的陶碗里面已经积了不少烟灰。

白芜拿木片,将所有烟灰刮到一个干净的碗里,刮了大半碗。

南遥问:“这些墨要怎么弄?”

“先熬胶,我去拿点牛皮和鱼胶出来。哥,家里的碎皮子放在哪个箱子来着?”

“在亚父他们屋里,鱼胶在橱柜里。”

“那我去拿一点。”

白芜家的动物制品很多,他拿了鱼胶和牛皮碎,放入陶锅里,加水慢慢熬胶,熬的时候再等烟灰积攒。

时间已晚,白芜干脆做了个晚饭,顺便下去喂两只小豚。

等忙完,再吃完饭,夜幕又已降临。

胶已经熬出来了,白芜带着南遥和岸,再刮了一次烟灰,然后将熬出来的胶一点点分次倒入烟灰中,和匀搅拌,放入小石臼中反复捶打。

这些活计特别琐碎,白芜一直在打哈欠,后半段由南遥捶打。

捶打好的墨团放入他们做饼用的模具中,制成墨饼,送入杂物间阴干。

剩下一点边角料,白芜加水研磨成墨汁。

墨汁比碳粉水细腻得多,黑亮浓稠。

南遥亲自将牌匾摘下来,两人洗干净字框里的碳粉,用布擦干,白芜用毛笔将字框填满。

南遥的手艺非常好,刻出来的字,连笔锋都有,白芜往里面涂碳粉时,效果一般,现在填入墨汁,立刻如画龙点睛般,整块牌匾都变得非常不一样。

鸟兽人们都对美非常敏感,岸一看,立刻说:“这块牌匾看起来好像一幅画啊!”

白芜往后退了两步,站远一点再看,“总觉得还少了什么?”

南遥和他并肩站在一块,“什么?”

白芜比划了一下,“有点空,少了我们的落款。我们可以在边上做一个小小的落款,和印章一样。”

川在边上打个哈欠,“太晚了,你们明天再补上,正好将牌匾放到杂物间里晾一晚,明天再挂上去。”

白芜点头,“我看行,等明天,匾干了,我们再往笔迹上面刷一层薄薄的树脂,那样就不会再被水汽弄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