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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越看了看他,惜字如金地:“我要坐着你的床说。”

宋吟:“……”

沈怀周:“你他妈的。”

沈怀周忍不住黑了脸,但他再恼火,再看这个满腹鬼胎的家伙不顺眼,此时也不得不眼睁睁宋吟把楚越带到床边,坐在他躺过的位置。

宋吟抿唇:“能说了吗?”

楚越抬眼看了看,他知道再不说宋吟的耐心也要耗尽了,想起宋吟这些天的忽视,现在可能是他所剩不多的和宋吟说话的机会。

“你住那间木屋那么久,应该看过地下室的那封投稿信……我可以告诉你后面的事。”

在宋吟猛然抬起的眼神中,楚越把后面的话补完:“——陆长隋和陈铭是怎么死的。”

一九年初,陆长隋寄人篱下住进亲戚家。

亲戚肯收留陆长隋,不是因为善心泛滥想当个好人,他们肯收留这个得罪了陈家的小子,完全是因为陈父临死前不愿陆长隋孤苦一人,将自己经营多年的命根店铺卖了出去,拿着银子苦苦相求才换来亲戚的点头。

钱没用完之前,陆长隋的待遇还算可以,银子用完之后,亲戚一家态度转变非常快,上手对他打骂都是轻的。

彼时陆长隋还在给陈家幺儿当狗。

陈父已经不需要治疗费了,为什么陆长隋还要屈身听别人的话?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陈家幺儿找不到能替代陆长隋的狗,陆长隋听话又不多事,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谁比他更称心如意。

于是陈家幺儿临时变卦,让陆长隋继续对他言听计从,否则第二年陆长隋考上大学,他会找别人来顶替陆长隋的名额。

那个年代每一个进大学的名额都来之不易,陈家幺儿的威胁几乎是捏准了陆长隋的软肋,他如果想学东西赚钱赎回父母的店铺,除了答应没有第二条路。

陆长隋过了很长一段白天要看亲戚脸色,放学要受陈家幺儿差遣的生活,但哪怕在这种变态的打压下,他仍吃着剩饭长成了高大的身体,学业也紧跟不落。

他是真的很想出人头地,也是真的,很想父母能为他骄傲。

他可以为此付出更多更多的努力。

所以不管陈家幺儿怎么对他都好,如果第二年能如期上大学,陆长隋任何苦都能受。

来云城之前,很多人都夸陆长隋脑子聪明,长大必能成材,如果只有一个人说,可能是这个人眼拙,但无数的人说就说明这个人是真的可以成气候。

第二年陆长隋又一次考上了大学,比起陈家幺儿的那所,这所在社会上的名声甚至要更大一些。

陆长隋收到通知的那一天,是他这昏暗无光的一年来唯一露出笑容的一天,时至今日,陆长隋还记得那天他蹲在门口,扑红着脸蛋,揪着破烂的衣衫,想亲戚回来问他们借点钱付学费。

他一定一定会还,并且会做更多的苦力。

然而那一天。

陆长隋没等到亲戚,先一步等来陈家幺儿和亲戚狼狈为奸,让家里小孩顶替了他的消息。

晚上陆长隋拦住亲戚想为自己讨个说法。

他也是一个人,也是一条命,也有好好的在敬孝心,除了没有血缘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他是真的很需要去上那所大学所以求求你们。

我会照顾好表弟,会好好辅导他读书,一点都不会保留,求求你们让我去上学。

时隔一年,陆长隋又一次哭,又一次不要脸面地磕头,只是他的求饶和那年一样廉价而无用,亲戚没有心软,甚至不堪其扰,以此为借口将他赶出了家门。

第一次被顶替名额,陆长隋用了一周时间就振作了起来,父母双亡时,陆长隋呕心沥血读书,也勉强捱过了那段时间的绝望和沮丧。

然而当这天他被亲戚赶出家门,又一次变成一个人时,陆长隋终于崩溃了,他咬着牙站在门口。

零下几度的天气冷得如数九寒冬,亲戚看着陆长隋狼崽子一般狠戾的目光,竟有些害怕他的打击报复,可转念一想,他这种小毛孩能做什么?

转头就关上了门,将陆长隋一个人拒之门外。

一周的时间转瞬即逝,在开学前一天,亲戚带着自己的小孩,提前约了陈家富商一家去新开的饭馆吃饭,理由是表达谢意。

十几口人欢欢喜喜在预约饭店旁边停下车,开了车门,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尖叫的,很快所有人都发现消失了数天的陆长隋,竟然开着一辆雪佛兰直直朝他们撞过来。

“——轰隆。”

1903年,云城街头,还没满十九的陆长隋在军火私贩里弄来炸药,撞向陈家富商那几人时毫不犹豫,当晚伤亡三十余人,经抢救没留一个活口。

当时战乱,几十口尸体被随便丢到了战场,隔天一早停止心跳的陆长隋和陈铭神奇复活,和他们一起醒的还有十几个被误伤的路人,也就是后来似人非人、以血为食的血羊。

其余人全部死透,再后来,被人用一把火烧得只剩下灰烬。

震惊云城的一场车祸轰轰烈烈地传了好一阵,最后也随着时间的长流,被人慢慢遗忘。

眨眼到了一九年末,陈家富商几口人,再一次,重新降临到这个世界。

……

楚越讲到最后屋内已经没了声,倒不是别的,艾克和沈怀周这种人本来就很难和别人共情,他们只是怕出声被宋吟讨厌。

楚越抬起眼皮,看见宋吟站在前面,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宋吟说话,于是开口道:“我今天除了告诉你这个,还有一件事要说。”

宋吟:“什么?”

讲到陆长隋身世都没有变脸色的楚越,在这刻突然皱紧了眉,他那副模样落在宋吟眼里好像是在为什么人厌烦:“是陈铭,他回国后你有见过他吗?”

“有,”宋吟被他那副脸色弄得惴惴不安,“前天晚上……碰到过他一次。”

楚越脸上的一点不解顿时变成了然,他语气不明地:“陈铭盯上你了。”

“什么?”宋吟脸色茫然,听不懂楚越在讲什么天书似的,陈铭那天连看没看到他都不一定,哪来的盯上?

楚越声音淡淡道:“他那天一定看到了你,不然他回去以后不会命令他手下那帮血羊,说见到你就活捉。”

陈铭有病吧??

宋吟满脸讶然。

他被楚越说得出了一背汗,本来外面就是三十多度的日头,热和紧张一起涌上来,他那身白皮都变得黏黏的,空气流过他衣服,裹着一身香冒出来。

沈怀周分神看了眼他的领口。

宋吟压根没看他,抿抿微肉的嘴唇:“那他知道我在这里吗?”

“不知道,”楚越刚给一颗定心丸,紧接着就道:“但迟早会找到。”

宋吟眼中的微光暗了下去,他不会怀疑羊头男的能力,住在这个地方并不是百分百的安全,楚越不就找到他了?

低头思考了一阵,宋吟看向屋内的三个人:“你们走吧,我要一个人想想。”

逐客令下得一清二楚。

沈怀周瞥了瞥他,一声不吭跟着艾克走了出去。

宋吟还当他走得这么畅快,隔天才知道沈怀周在楼上租了间房,宋吟得知的第一秒就上去问他,让他不要住这里,沈怀周盯着他,说这是华国公民的权利,他想住哪就住哪。

气得宋吟一天没和他说话,而且陆长隋有两天没回自己消息,宋吟总感觉有些不安。

不过这份不安没有持续太久,因为紧接着宋吟就发现,楚越也住进了这栋楼。

……

每月一百五的房子有种独特的味道,宋吟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翻来又覆去,头发和衣服翻得乱七八糟。

临到晚上,他被敲门声吵醒。

“宋吟,我有东西要拿,开下门。”

宋吟从床上腾地起来,以前要用很久才能回神的脑子瞬间清醒,他看向门口,急匆匆地起床穿鞋,动作中有种对即将发生事情的惶恐。

他犯了错误。

沈怀周住进来的这几天,很敏锐地发现宋吟不想让楚越住在这里,但他又没理由赶走,于是沈怀周向他提议:“要不要和我假装接吻。”

宋吟:“?”

沈怀周面不改色:“如果有人经常在我面前接吻,我会犯恶心,楚越是个正常人,不会例外。”

宋吟听出几分道理:“这样……有用吗?”

沈怀周:“试试就知道了。”

于是宋吟被骗着和沈怀周开始了皮肉交易,他能这么爽快答应,完全是因为前提是假装,沈怀周前几次也确实不真的来,直到有一次,沈怀周好像有点上瘾地动了真格。

宋吟从那以后就总是被沈怀周亲。

楚越不止一次碰到他们接吻。

这天他从楼上下来,刚转个弯就停下,目光幽暗地看着下面的两人。

宋吟抬着下巴,脸上因缺氧一点点晕出薄薄的红,漂亮的眼尾自然上挑,洇着潋滟的水雾,纤长的眼睫被一嘬一吸弄得猛颤不止。

楚越站在楼道上面,视野有一定的阻隔,沈怀周宽阔的肩背也挡去了一半的窥伺,但他仍然能看到宋吟的舌尖是怎样被吸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