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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吟把药匆匆一抹,盖下衣袍,膝盖蹭挪到了床垫边上。

他动作忙乱把金疮药的盖子拧好,用出了汗的掌心握住整个小圆盖,下床走到兰濯池身边佯装没事发生地把东西还给他。

宋吟脊背紧紧的绷在衣服上,他看到兰濯池在直直俯视着自己,脸上露出了一分情绪。

宋吟读懂了,那是一种“我就知道是这样”的情绪,兰濯池就知道这小皇帝说不喜欢他了是假的,只是在骗他,如果就像白天说的老死不相往来,于胶怜怎么不好好的藏好自己的尾巴,又在他的地方发骚。

明知道这间房没锁,义庄里到处是他的人,还骚。

宋吟是真忘了房门没锁,他估计自己两三分钟就能涂好所有伤口,就找了个方便的姿势速战速决,但他没想到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都有人来,来的还是他最不想被看见的人之一。

事情都发生了,无力挽回,宋吟只想赶紧和沈少聿回宫里去,以后再有杨家人闹事,他放沈少聿自己回来解决,他绝对不会再来了。

宋吟下定了决心,又见兰濯池把金疮药拿稳在了手里,于是看准了门缝想走,只是脚步刚一迈,兰濯池稳力捉住了他的手臂,将他一拽拉到身前。

于胶怜撞到他的身上,反应过来后一秒弹出了数米。

色令智昏,兰濯池脑子里满是刚才那一幕,他头脑发昏地嗤笑:“白天你走得那么快,现在又故意让我看见,玩我玩得有意思吗?我愿意当你的情夫,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宋吟惊到了,这人误会到哪里去了啊。

一个人的脑洞怎么可以那么大?

在义庄屈才,应该去当艺术家。

宋吟装傻:“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糊涂了吧。”

兰濯池眉眼生厌,他不想再和于胶怜比谁的耐心多了,他走上去伸出手:“我什么都同意,收起你的网吧,你得逞了。”

宋吟在兰濯池碰到自己屁股的那一刻,骤然抬手将他稳健修长的胳膊拍开,他看到兰濯池的手掌有黑迹,淡淡的一层煤灰覆在皮肉上,遮住了一点手心的纹路。

这人刚刚碰过煤,怎么也不擦一擦?

宋吟仰起头,用一双水润润的眼盯住兰濯池:“我没有婚嫁,所以你当不了我的情夫,要当也是我当你的,可我不愿意。”

他转过头又嘀咕:“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还动手啊。”

兰濯池握了握手,回忆着那一抓一陷的绵弹触感,呼吸乱了套,他耳力极好,听到了于胶怜的嘟囔。

内里的发臭肮脏被那一声声嘟囔勾出了喉咙,他面无表情张开唇:“这算动手吗?于胶怜,如果我真的动手,我会让你回不了宫,每天让你穿着兜子坐我腿上,夜夜灌着水到天亮,等你肚子大了,让你当上小母亲。”

“你亲自给你的皇朝诞下子嗣。”

宋吟又是跌跌撞撞跑出去,跑到沈少聿身边的,不过这回他长了记性,一看见沈少聿便稳住了凌乱的脚步,脸色瞬间变回正常。

杜绝了沈少聿多问。

义庄的小徒弟十分喜欢宋吟,宋吟今天又跳水救了人,他对宋吟的好感已经有质的改变,小徒弟殷勤地捧着一杯热水走上前,让宋吟喝上两口,暖暖身子再走。

宋吟谢过小徒弟,拿过热水往唇边灌了两口。

他边灌边用眼角看沈少聿。

宋吟记起来刚才他把沈少聿的衣服也弄湿了,现在过了一个时辰,沈少聿的衣领已经被火烘干了不少,但有几处还是暗的。

衣服湿黏黏贴在身上的感觉很不好受。

宋吟换了身衣服被两个炭盆一起烘着暖了那么久还是冷,沈少聿却一个哆嗦都不打,而他现在站在沈少聿的身边,还能感觉到那股健康的热量。

他俩岁数也差不多啊,怎么相差能这么大呢?

宋吟又嘀咕了一句,杯里的水已经被他喝完,沈少聿听到了,余光看了看他,眼中若有所思。

天已经暗下去不少,猎猎大风吹卷着檐上高挂的灯笼,发出了尖细的怪声,宋吟还想去街尾草屋见一见宫女,所以婉拒了小徒弟留他下来吃食的邀请,和沈少聿一起走出了义庄。

兰濯池没出来送,他好像被于胶怜气得不轻,胡言乱语之后捏瘪了手中的金疮药,将它砸到了墙角。

宋吟也不需要他送,如果顺利的话,他希望以后还是能尽量少一点见到这个原主遗留下来的余孽。

最好以后也别再见了。

刚过石门,宋吟和沈少聿拿出了小徒弟刚才塞给他们的一小袋子石灰,弄开口子,托着袋底颠了颠,随后把石灰撒到脚底的石面上,用脚尖踩过去。

这是义庄的规矩,义庄毕竟尸体多阴气重,在身上沾染久了免不了有怪事发生,所以兰濯池一般都会让人出去以后备一袋石灰,踩过去消除身上的阴气。

宋吟白天走的时候没踩,可能就是这样才会一再遇到倒霉的事情,所以他这回听了小徒弟的劝,踩了。

“我们现在去找下午落水的那个姑娘,大约聊半个时辰,”宋吟看着陷在黑暗中看不清面貌的义庄,有些担忧,“我们能在宵禁前回到皇宫吗?”

沈少聿双手放在身侧,身姿挺立,听到皇上的问话,他回道:“能。”

宋吟点点头,他吸了吸鼻子,喉咙还因为进水有些生疼,有些绵软地说:“我们先去买点东西,晚了怕会关门。”

于胶怜每次外出都要带点新鲜玩意回去,买给自己享乐的,有时嫌无聊了还会买个奴隶回宫,让这奴隶每天跳舞给他看。

他现在提出要买东西,沈少聿毫不感到意外,只冷淡一点头,神色比刚才冷了些许。

出行有马车,宋吟很快来到了刚才的那条街上,晚上了,这条街没下午那么热闹,有几分萧条。

宋吟跑上前拉住一个正要收摊的老板,朝他买了几斤新鲜的牛腿上的肉,随后和身形有些迟缓的沈少聿一起来到那间沉寂的草屋前。

宋吟抬手敲了敲门,很轻,没人开。

他又敲了两下。

大约过了五分钟,宋吟有些愁苦地正要转身离去时,草屋的门慢慢嘎吱打开,一张比尸体还惨白的脸出现在门缝里,宋吟要找的宫女就在门口里,了无声息看着他。

宋吟被那副样子吓到,倒退撞上沈少聿,被沈少聿扶住,他转过头,有些歉意地抿了抿唇,站稳后又谨慎看向门口的宫女。

下午那群人把宫女送到了医馆,宫女现在除了脸上缺少太多血色,其他地方都是好的,头发干燥的披在肩上,身上的衣服换成了嫩黄襦裙。

她迟迟不开口问宋吟是谁,过了很久才颤颤睁开无力的红肿眼皮,看清来人的面孔后,她目露惊慌张开了唇,“呃呃呜呜”往后退,一屁股跌在地上,双手磕破了皮。

宋吟连忙上去扶,他脸上也满是惊色,宫女的嘴里是空的,舌头没了!

是原本就没有舌头,还是……

【撞到你的时候还有舌头,你只是让人除了她的宫籍打了她板子,没做其他事。】

那么就是人为的。

宫女知道不为人知的秘密,有人想灭她的口,但她还有用,所以不杀,只拔了她能向外人透露的舌头。

屋里连一个简陋的炭盆都没有,冷得让人无法久待,但宋吟后背却湿乎乎了一大片,他看出宫女认出了他,一直害怕往后退,手掌搓出了一层皮,连忙停在原地安抚:“冷静一点,我不是来杀你的,右相,她不想我碰到她,你帮我把她扶到床上。”

身后有男人踏步而来越过他,不带感情,一把扶起宫女消瘦的胳膊,将她带到了床边坐下。

宋吟脑中突然响起了一句话,沈少聿是一条肮脏但听话的狗。

【这是你经常对沈少聿说的话,想对沈少聿精神控制,让沈少聿明白他永远只能听你的话。】

宋吟心虚地握了握手指,怪不得原主被推翻之后会被挑手筋,他把自己都催眠得信了沈少聿是一条狗。

沈少聿感到身边人的沉默,低低叫了声:“陛下。”

“噢噢,”宋吟连忙把不重要的东西从脑子里甩开,他重新看向床边这个瘦弱的仿佛几个月没吃过饭的宫女,他琢磨起该怎么问,“你不要害怕,我一直和你保持这个距离,绝对不会靠近你。”

宫女两只胳膊抱住自己的肩膀,像在母体里胎儿的姿势,她对当初将她赶出宫的皇上的到来十分抗拒和不敢相信,指尖一直抖着。

听到宋吟的承诺,她才从臂弯里抬起头看了看宋吟,又看到了他放到桌上的肉,眼睛将信将疑动着。

宋吟见她肌肉有松弛的预兆,小声说:“当初是我不好,那天心情差,迁怒了你,我可以重新让你进宫……”

宫女本来一直安静着,这一刻却突然剧烈摇起头,又发出了急切的“呜呜”。

宋吟连忙又后退一步:“你不想进宫?”

宫女点头,一行清泪从她眼眶里滑落,她看起来情绪要崩溃了,绝望一直从眼睛蔓延到整张脸。

为什么?虽然皇上曾经伤害过自己,但亲自上门来认错道歉,以后也绝对不会随便处置她。

这间屋子这么差,看样子连块碳也买不起,去皇宫就算要伺候别人,也远远好过这里,为什么不愿意去?

只能是,宫里有她害怕的东西。

宋吟撇头去看毫不关心也毫不意外的沈少聿,感到棘手,宫女说不了话,他来之前准备的一套问话全都派不上用场,他想了想:“好,我不让你回宫,但如果你将来想回,或者有什么需求,随时提,我会隔三差五叫人来看一看你。”

宫女抬了一下头,面上的神情微滞,她用手指扒了扒肩膀上那件衣服脱落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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