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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个杂役而已,哪需要脱衣服看有没有病,况且在场有男还有女,真要看也不能就这样看,兰濯池在想什么?

宋吟低着脑袋不敢抬,否则真想看看兰濯池脸上的表情,疯了吧,放出那么大的甜头只招一个不用露脸的杂役,筛选要求惊为天人,还要脱衣服,怎么想的。

总不可能是怀疑他的皮囊,要检查一下……

宋吟垂眼看着脚尖前的一块地,余光看到已经有人面面相觑后把手放到了衣襟之上。

率土之滨,多的是被裹上草席扔到野外焚烧的饿死鬼,东家要求再不寻常,他们也要照做,谁能放弃一个以后可以穿衣不愁的机会?

不到半刻就有好几个男的脱掉了外衣,大冬天的,所有人外面都穿着厚衣服,套上之后看不出胖瘦,现在都脱了,身材便能显现出来了,有白斩鸡也有精壮猛汉,屋内气息纷杂。

宋吟被那些人挤到了角落,着急忙慌地扶住墙壁想站稳。

有人在看他,秦子昭在看,那几个常干重活阳刚威猛的男人也在偷偷瞄,想看他是什么反应,除此之外,还有一道阴冷疲惫的目光隐在桌子后面。

宋吟一个都没看,他抬起头四处找寻秦子昭的身影,在别人眼中看来,就像是在不断打量欣赏这一屋子里的人,他刚找到秦子昭人在哪儿,屋内就响起隐忍的声音:“都穿上衣服出去。”

旁边顿时传出泄气的啧声,几个男人抓起丢在地上的衣袍,满是失望,听前面的人说只用量身长体重,可轮到他们却多出一项脱衣服的步骤,还以为有戏呢,结果还不是一样。

那让他们脱什么?白白高兴一场。

屋内怨声载道,宋吟却放松地呼了口气,他跑到秦子昭身边,给人递了个眼神,准备往外走。

他刚才被挤到了角落里,现在出门也要等前面那些人都出了他才能出,好在前面动得很快,他屏着呼吸堪称是蹑手蹑脚跟着人群走。

就在快要到门口之时,兰濯池叫住了他:“你回来。”

宋吟确定兰濯池叫的是他,不是别人,因为兰濯池在死死盯着他,并且做出了于胶怜的口型!

宋吟都吓死了,他没空想兰濯池怎么能看透他的伪装的,拉起秦子昭就要往门外走。

身后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有人站了起来,余光只见那人身长高挑,眉眼阴沉满是风雨欲来的气息,宋吟立马把脑袋拧回来,急匆匆地跑了起来。

跑了没两步,屋内又传来两道焦急的叫声,椅子又往后挪,有人重新坐了回去,体重将椅子压出咯吱一声响。

宋吟被那刺耳的声响吵得一愣,不由自主往后一看,看到兰濯池胸膛微伏着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撑着桌面,额角尽是青筋。

不知从哪跑来了人,是兰濯池的小徒弟,他搀住兰濯池的肩膀,俯身在男人耳畔低语一阵,好像在说什么:硬追会引起反感,确保人还好着不就行了……都几天没睡没吃饭了,先调整好,之后的事之后再做考虑……

好几天没吃没睡,因为谁,他吗?宋吟正惊疑不定,兰濯池便抬起了眸,他没站起来,就坐在椅子上,眼中剥去平日里的从容不迫,只剩下浓重的疲倦。

屋内已经没有别人了,下一批没有兰濯池的点头也没被放进来,兰濯池看着门口的于胶怜,说:“晚上子时我在义庄等你。”

他见于胶怜有些陌生但又格外眼熟的眼睛对着他睁大,继续道:“我不会把你交给官府,不会把你告诉任何人,你想怎么样怎么样,只要在我眼皮底下,不管你现在在哪,你回去收拾东西,晚上过来,我会一直等你。”

宋吟扭过了头,仿佛耳边有蚊虫在嗡嗡地飞,吵得他都不能思考。他没回应兰濯池,就当没有听懂一般随着秦子昭走出了门外。

回到林里,宋吟刚关上木门,秦子昭便有些激动地走到小皇帝身边:“陛下有没有听到兰师傅说的那些话?他是想保陛下。”

宋吟坐到床边蔫蔫喝了口水。

秦子昭看到眼前的出路,控制不住自己,喋喋不休起来:“兰师傅一个人在玉州开义庄这么多年,在附近都打起了名声,名门显贵都往他那里跑,他手里一定很殷实,有手段有钱财,不说别的,肯定能让陛下吃饱穿暖不会被官兵发现。”

宋吟见秦子昭在屋内腾腾转,拿起一个包袱摊到桌上,见到什么就往里塞什么,拆家般的势头,他连忙制止:“别收拾了,我不会去义庄。”

“为什么?”秦子昭万分惊奇,“陛下,目前去义庄是最好的出路,这地方多差啊。”

床板是硬的,哪怕铺了床垫也还是硬,睡一晚从腰椎到脚后跟都酸痛无比,环境也极差,阴森森的,怎么看都比不过在义庄好,更何况钱袋都被人偷了,等过段时日都吃不饱肚子。

宋吟喝完水,看到秦子昭一脸陛下你是不是想不开的表情,默了默:“我和他没有好到那个程度,你和左相来找我的前一晚我还和他吵了一架,他怎么会想保我?”

秦子昭脑袋里的热血冷了冷:“陛下是觉得他不怀好意?”

宋吟想起兰濯池睫毛下显眼的青黑,一声是吞到了喉咙里,嘟哝道:“也不是……好吧,有一点,把我藏义庄里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而会引火上身,多危险啊,我怕我去了,当天晚上他就把我绑起来送去砍头。”

如今这局势,人人都想找到于胶怜,向官府揭发他的去处,拿一笔厚款回家过好年,不想活了才会私藏一个被造反的皇帝在家里。

秦子昭拽了拽包袱,想了会还是摇头:“可兰师傅要真想抓陛下,刚才在门口就能叫人拦住陛下,怎么还会眼睁睁看着陛下走,兰……”

宋吟坐在桌边拿出笔墨纸砚,提笔在一张纸上画了两下,抬手招秦子昭回去:“你看,刚才我在回来路上看到一处地方在招人,就叫这个名,是搬东西的活,管吃还管住,明天你去这一处看看。”

秦子昭被打断之后就忘记了正事,他凑过去看了看,面上又露出一点迟疑:“我以前做过这些活计,尚且还能做,可陛下……”

“我不去,”宋吟将纸折起来交给秦子昭,“你去做,能早点攒银子回军营里去,昨天买的东西还能够我吃几天,我这几天会慢慢找合适的活。”

秦子昭收下那张纸,看着上面写的酬劳,在计算他去做的话能不能养得起小皇帝和自己两个人。算来算去,虽然会拮据一点,但两个人每日三餐都能吃上东西。

他便点了点头。

下午宋吟就在附近林子里走了走,又回去收拾了下屋子,晚上就早早歇下了。

第二日秦子昭捏着那张纸上了街,嘴里念叨着小皇帝告诉他的地址,很艰难才找到要招人的东家。

这活苦,手里有点钱的都不愿意来受罪,秦子昭轻而易举便被留了下来,东家让他今天回去收拾收拾准备准备,明天再来干活。

秦子昭拿着所剩不多的银两买了些烧饼准备回林子,绕到一处地方时忽然想起昨天兰濯池说的话,正好他回去路上会经过义庄,他便远远往石门那边望了一眼。

昨晚小皇帝没有去,兰师傅应该等不到人就回去了吧。

秦子昭刚这样想,眼中就捕捉到一道高大的身影,男人低垂着眸站在石门口,周身气息躁郁又冷,他站在那处像是一尊石雕,睫毛轻轻颤动,仿佛脆弱的蝴蝶动一下就会振翅飞走。

怎么,怎么还在那……

该不会是苦等了一夜?

秦子昭心头大震,忙抓着烧饼回了林子,他匆匆推门进去,想告诉小皇帝他的惊奇发现,却看到小皇帝枯坐在桌边,皱着眉看手里的一张纸条。

“陛下,”秦子昭轻手轻脚走近,见小皇帝眉头越皱越紧一脸如丧考妣的模样,就知道应该出了大事,他把两袋油纸放在桌上,轻声呼唤,“陛下,那张纸条是什么?”

宋吟被秦子昭的叫声拽出了沉浸的世界,他恍惚地收起纸条,看了眼秦子昭,含糊说:“没什么,你今天结果如何?”

避而不答,肯定有事。

秦子昭狐疑地看着小皇帝,暂且将惊奇发现甩出了大脑:“很顺利,明天就能正式干活,陛下,那纸里当真没有什么?我和陛下是同一条船上的人,陛下有任何事都可以告知与我。”

宋吟还是摇头:“没什么,你买了烧饼啊。”

话题又被扯开,小皇帝这是铁了心要不答,秦子昭没有办法,也不能上手去抢,只能顺了小皇帝的心意不再过问,转头去了灶台那边。

宋吟在秦子昭转身之后又拿出那张纸条,刚才对烧饼的垂涎表情消失不见,他凝重又心烦地重新看了遍纸条内容。

纸条上写着近期皇城发生的事。

那天他出林子之后,也就是钱袋没有被偷之前,他买通了一个茶楼的店小二,那地方人来人往消息最是灵通,他让店小二每隔一日就写一张纸条放在林子前不远一处荒废的庙宇里。

店小二拿着钱办事靠谱,从有些门道的食客口中打听到任何事都写在纸上,每到茶楼关门之后便放到指定地点。

而今天这张纸上,写了将近一页,看来皇城最近发生了许多精彩纷呈的事。

先皇虽为仁义明德之帝,却是风流多情,早年在外搞大了不少肚子,他给银子让那些女子打掉,有些胆小的不想惹事端听话打了,有些心思玲珑的,便想以后把这孩子当踏板,飞上枝头变凤凰,暗暗将孩子留了下来。

留在宫中的皇子大多都不成材,禹王没有称帝的宏愿,就在外找到了先皇的亲生子,将人亲自接回了宫。

那人叫于安清。

也不知怎么,刚进宫就派人彻查陈年往事,真让他抖出了不少于胶怜的腌臜事。

先是抖出被歹徒所杀的几位忠臣,其实是于胶怜给亡命徒银子去干的,再伪造成了劫财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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