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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王团儿杀的你,我也没有将此事禀报太后,王燃犀也没有死。”

他为官三载,手中血案累累,但却从未像今日这般内疚过,许是那少女心境太过纯粹,欺骗她,才会这般痛疚难当。

崔珣抿了抿薄唇,他将鎏金银香球的链子挂在长明灯灯柱上,灯影忽明忽暗的摇曳,昏黄烛光照映的他昳丽如莲的脸庞愈发苍白,崔珣垂眸:“公主,也许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去地府,亲自向公主赔罪了,届时,要杀要剐,再悉听,公主尊便。”

崔珣在西明寺一直呆到五更时分,才回府,准备上朝。

但是刚一回府,找他找疯的武侯就慌忙来报:“少卿,不好了,察事厅,失火了!”

察事厅狱房意外失火,火势冲天,照红了半个长安城,崔珣匆匆赶到时,大火已经被武侯奋力扑灭,但是狱房中的犯人,却全都被烧死了。

其中,就包括王燃犀。

王燃犀到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那串小叶紫檀念珠,就好像攥着这念珠,去了地府,就能赎她一身罪孽一般。

而她的死,在朝堂也掀起惊涛骇浪,一个三品大员的发妻,无故被崔珣抓进察事厅严刑拷打,到最后,还被烧死在察事厅?天理何在?国法何在?

朝臣纷纷弹劾崔珣,而作为苦主的兵部尚书裴观岳因为哀伤过度,闭门不出,他虽没有弹劾崔珣,但为他义愤的御史一封一封奏表递到大明宫,一时之间,崔珣又成为了众矢之的。

崔府,崔珣披着黑色鹤氅,他掩袖不断咳嗽,脸上也涌现病态的潮红,那日察事厅大火后,他就病了,他心中激愤不已,他明明已经抓到王燃犀了,明明离所追寻之事近在咫尺了,但却因为一场大火,一切化为乌有。

他也查了大火原因,这火不是意外,而是察事厅一个狱卒故意纵火,那狱卒欠下巨额赌债,眼瞅着就要家破人亡,但却忽然有了笔横财还了债,之后,察事厅就失火了,那狱卒也被烧死了,想也知道,这不是巧合。

可死无对证,只能说,对方又棋高一着。

崔珣愤懑不已,他端坐于书案前,展开案上竹简,蘸上朱砂,不甘的将其中王燃犀三字勾去。

勾完后,他扔了狼毫,伏案咳嗽不止,锦帕上竟然已经有了微微血迹,崔珣捏紧锦帕,他垂下鸦睫,不,他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

他端起案几上苦到反胃的青釉药碗,只是这次,再也没有人给他温药,给他药汁中放一块糖霜了。

崔珣垂下鸦睫,他仰脖将凉透了的药汁一饮而尽,但许是药汁太凉,一到胃中,他反而更加剧烈咳嗽起来,他咳到眼前发黑,却忽见书案前,站着一个纤弱身影。

崔珣顿时愣住:“永安……公主?”

来人的确是李楹,她已经从生死道中走出,重回人间了,她回到人间第一件事,便是来找崔珣。

崔珣愣愣看着她:“你不是去地府了么?”

李楹咬牙,她湛清双眸此时竟然有一些恨意:“你为何要骗我?

崔珣一怔:“你都知道了?”

“对,我知道了,我知道不是王团儿杀的我,我知道王燃犀并没有死,所以察事厅的招供,就是你制造的一场骗局,是不是?”

面对李楹的声声质问,崔珣古井无波的眸中,闪现一丝波澜,他垂眸,痛快承认:“是。”

李楹不敢相信:“你为何要这样做?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死在地府?你为何要这般害我?”

崔珣喉咙一阵腥甜,他捂着锦帕咳嗽,一滴鲜血滴到竹简上,他低头看着,竹简上的名字几乎都被勾完了,连王燃犀都死了,可他,依旧一无所获。

他心中忽然莫名涌现一种无比挫败的愤懑感,他抬头,望着李楹,咬牙道:“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你查案。”

李楹目瞪口呆:“既然如此,你何必答应我?”

“那是想早日将你打发走!省的你再缠着我!至于你去地府后,是生是死,与我何干?”崔珣冷笑:“我早就说过,让你下辈子,不要遇到像我这样的人!”

李楹红了眼眶,她实在无法相信,她这般信任崔珣,可他从一开始,就打着欺骗她的心思,她伤心喊道:“好!是我看错你了!我阿娘也看错你了!你崔珣,就像百姓骂的,彻头彻尾,就不是一个好人!”

崔珣捏紧锦帕,他冷冷道:“你现在才知道我不是个好人,是不是太迟了?我不妨告诉你,我为何从未想过给你查案?”

他咳嗽两声,苍白如鬼魅的眉眼染上一抹艳色,瞧起来勾魂摄魄,但说出的话却刻毒万分:“隆兴十年,江州王谋反,直指太后牝鸡司晨,祸乱朝纲,他征讨太后的檄文,其中就有一句,谋杀亲女,陷害元后,人神共愤,天理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