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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楹听后,本想问他怎么不去寻她阿娘,若她阿娘发话,胜算不是能更大么?但她一琢磨,也大概明白了,六年前的天威军一案,最大受益者是阿弟,六年后,如果天威军一案能够昭雪,那最大受益者,必然是阿娘,届时阿弟苦心培养的势力会一夕瓦解,阿弟也再无力和阿娘抗衡了。

所以,阿娘不能贸然出面,一方面,是为了避嫌,撇清她和雕印供状的关系,否则卢裕民等人定会攻伐此事是她一手策划,为的就是将阿弟权力收回,到时候反而被动。

另一方面,恐怕阿娘对阿弟,还存着母子之情。

虽说天家从来都无亲情,本朝杀兄杀子的事情屡见不鲜,但阿娘是个例外,她是个极重亲情的人,就连沈阙要杀她,她都没要了沈阙的命,对痛恨她的外甥尚且这般宽容,何况儿子呢?

李楹心中微叹,阿娘一生之中,只有她和阿弟两个孩子,她不在了,便只有阿弟了,阿弟的小名叫菩萨保,意为慈氏菩萨保佑,从这个名字,也能看出阿娘对阿弟的期望,那就是,不求富贵,平安就好。

阿娘这般爱子情深,定然不愿和阿弟关系彻底断绝,所以崔珣先去寻崔颂清,而不是阿娘。

李楹想到这里,也隐隐佩服崔珣揣度人心的本领,她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寻崔颂清?”

“迟两天吧。”崔珣道:“让民意再愈演愈烈一些。”

他说罢,胸腔一阵咳意上涌,他不由又轻咳出声,李楹瞥了他一眼,说道:“迟两天也好,再多养养身子。”

她起身,端过来一个陶制药罐,崔珣见到药罐简直就头皮发麻:“还要喝么?”

“要啊。”

崔珣声音放的有些低,听起来像软语相求的味道:“真的要喝么……”

李楹抬眸,望着他笑道:“莫装可怜,我才不吃这一套呢。”

崔珣心思被戳破,白玉般的双颊飞起红晕,他争辩道:“自回长安以来,每日都要喝十几碗汤药,太多了……”

李楹没有理睬他,而是盈盈浅笑着,揭开药罐的盖子,只见里面不是黑漆漆的汤药,反而是一罐浅白色的百合茯苓粥。

崔珣不由讶异:“怎么是粥?”

李楹眼角眉梢中都盛满俏皮笑意,就如熠熠星辰般让人挪不开眼睛:“我也没说是汤药啊。”

崔珣这才知晓被她戏弄,思及方才不想喝药的小小心思,不由有些脸红:“那你也没说不是……”

“谁让你那么怕喝药。”李楹打趣道:“看到什么都觉得是药。”

她舀了碗百合茯苓粥,递给崔珣,崔珣道:“你不喝么?”

“这是给你熬的。”李楹道:“百合可治劳嗽燥咳,茯苓可治胃气不和,说起来,这也算是药了。”

崔珣一笑,他接过白瓷碗,舀了匙饮下,他喝粥的样子,慢条斯理,甚是优雅,李楹托腮看着,她忽叹了声:“我突然有个很自私的念头。”

“嗯?”

“我居然想你在这书肆多呆几天,和我多厮混些时日。”李楹苦恼道:“这个念头,是不是很自私?”

崔珣愣了愣,然后道:“明月珠,人都会自私的,我也会有私心。”

“真的么?你的私心是什么?”

崔珣望着她,慢慢道:“也是想和你在这书肆,多厮混些时日,就我们俩。”

这回换李楹一怔了,片刻后,她才笑道:“但我们俩,还是不会耽搁出书肆的时日。”

所谓私心,终是转瞬即逝,她和他,永远都不会将缱绻情长放第一位。

人的一生中,有大义,有小情,有人选择大义,有人选择小情,但即使选择大义的人,归根结底,也只是凡世间形形色色的一个人,应该允许他们大义无碍的情况下,留恋小情。

李楹拉起崔珣的手:“既然如此,我们便好好珍惜在书肆的这几日吧,这几日,我们什么都不去想,就我们俩,厮混在一起,好不好?”

崔珣静静看着她,他弯起嘴角,颔首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