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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都督的奏折先一步到达京城。

紧随其后的是来自边关的奏折, 还在半路往京城的方向去。

皆是关于雨灯一事。

但最先看到的并不是景泰帝,折子还没送到他面前,就有先得了信的安国公入宫觐见——赵都督传信时没忘了把此事一同传与曾一同作战的好友, 安国公之子。

安国公是武将出身,虽然已经年迈,但始终是心系边关的,收复燕北五城也是他的执念。

在幕后支持着狄菌姐弟的武将中,要属他权力最大啊,几乎是有求必应,即使是稀有的木材,他都能让人从千里之遥砍树运回来。

安国公只不过和儿子聊了几句, 就明白了赵都督给他送信之意。

赵都督怕是担心无瑕琉璃是金贵之物, 或者稀罕少有,又或者是京中文人墨客的收藏,最后因为某些文官的嘴, 让能于军中有助力的想法旁落、搁置。

甚至他的折子都要被压着, 故而想找个能说得上话的人。

他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毕竟他地位也不低了,却从未见过此物, 而来自京城的狄世子却能毫不在意的拿出来。

再追问,却只得到写奏折去京城问问的答案。

实在让人很难不多想。

安国公虽看透了这点心思, 但他在京城近水楼台, 是见过无瑕琉璃的, 也是见过千里眼的,只稍微一想, 脑子里就能大致勾勒出模样。

如果真能有这样的雨灯, 安国公觉得, 自己替小辈做一回筏子又如何?

只是在去往皇宫的路上,他不免多想了想那份从云州传来的说辞,想到里面提起的狄世子。

在之前,安国公其实更看好颖悟侯,他爱马是出了名的,亲手葬了五匹陪他冲锋陷阵而牺牲的战马后,他对提出马掌的狄先裕好感度非常高。

即使后来云安皓在他耳边念叨,暗示他颖悟侯世子颇为不俗,老爷子也没有太意动。

他这个年纪的人了,最明白当父母的为孩子铺路能做到什么程度。

不过带着这个新消息入宫时,他脑子里不由浮现出云安皓曾经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话。

颖悟侯可没有出过京城,自小锦衣玉食地养着,而其子狄昭,则是军营中第一次见到雨灯时,当即提出的想法。

安国公越想,许多云安皓说过的话就不断耳边作响。

景泰帝正在玉照殿里,听礼部的官员汇报明年周边各国前来朝拜的事宜。

忽然听到通报,说是安国公来了。

景泰帝不由一愣,脑子里思索一番,除了萧徽这个“抱着证据在逃就是不回京”的家伙,实在想不到安国公这个时候进宫的理由。

虽然应得干脆,说请安国公进,但景泰帝已经扶住额头,琢磨着安国公若为军械一事而来,若为迟迟不归京的萧徽而来,要如何应付?

安国公进了玉照殿,一看是礼部的人在这儿,就知道这会儿在说什么,后年就是周边各小国来大雍拜贺表示臣服的惯例日子,此等彰显国威的大事,礼部自然要早早准备起来。

安国公知道礼部不急,于是更心安理得地看向景泰帝。

景泰帝给他赐了座,这才问:“安国公此时入宫觐见,是有何事?”

安国公拱手道:“回皇上的话,老臣听说云州大都督赵梁从狄世子那儿得了一种雨灯的改进之法,已经进献给皇上,可防风防雨,不损火光分毫。”

“什么?”景泰帝微诧:“如何改进之法?既然能挡住风雨,想来厚实又牢固,如何还能不损火光?”

“何时进献的?为何朕没见到?”

安国公微微摇头:“恕臣不知,老臣只是意外从犬子口中得知此事,他与您派去云州的大都督赵梁是好友。”

景泰帝当即派人去找云州赵都督的奏折,心里已经在琢磨这个改进之法了。

或许此前引天上雷霆的印象太过深刻,他下意识觉得这或许又会是一种惊人的法子。

梁总管一听,不敢让两人久等,当即招呼手下的一干小太监赶紧去找。

不仅很快找到了信件,还带来了赵都督一同送来的圆蜡。

看到信件上的描述,景泰帝这才从层层迷雾中忽然一下子惊醒:“方法竟然如此简单。”

几乎与安国公一样,在被点破的一瞬间,他们就想明白了此物确实能达到信中描述的效果。

事情不难。

但偏偏是狄昭昭想到了,这难道是巧合吗?

景泰帝快意的笑出声来:“朕亲赐‘灵卓’二字,果然当之无愧!”

安国公立即建议:“不如现制一个出来看看?这玩意不费事。”

对于已经用琉璃的制花造龙的匠人来说,做个简单直上直下的圆筒,自然再简单不过。

等待的时间里。

安国公与景泰帝商议起萧徽之事。

萧徽虽然此前有过很多出人意料的行为,但在没有结果之前,率先宣布自己已经查明真相,拿到证据,其实还是第一次。

故而即使是了解他的景泰帝,也没想到他会如此大胆行事。

目前京城的主要论调和猜测,还在于他如今因为手握证据,故而被追杀,所以难以回京。

想要护送证据回京,可能要厮杀出一条血路,疲于奔命,四处逃窜,故而才在各地都有他的身影。

但这个闪现的速度也有点过于惊异了!

这会儿,谁也没料到,这师徒俩压根不是疲于奔命的逃窜,而是拿着小刀当刺客,专门去捅人屁股,倒也不算是命门,但实在让人坐立难安,心慌不已。

狄昭昭跑去赵都督那里,借了兵马就和他师父一样泥牛入海,消失无踪,就更让人担心了!

两人还没商议出个对策来,新的雨灯就做好送上来了。

景泰帝和赵都督暂时放下担忧,看向这个款式已经完全不同的雨灯。

外形像是一个水壶,通体透亮,能清楚的看见内里灯油燃烧照出的烛火,上方做了一个提手,提手与灯体连接的地方,做的是活口,这样即使悬挂在颠簸的马上摇晃,灯体也可以在摇摆中保持相对平稳。

景泰帝注意到里头的蜡油消耗的速度极为缓慢,他不由想起信中描述,转头问梁总管:“朕没记错的话,这个狄先青是狄寺卿的嫡长子?”

虽然景泰帝之前钦点过狄先青做探花,但对于一个帝王来说,这实在是运转中庞大国家的一桩小事。

梁总管能稳坐这个位置,得皇上信任,自然有些本事在身上。

他回忆了一下,便说:“回皇上的话,确是狄寺卿之子,那日皇上在殿试时钦点的探花郎,臣犹记得其气质温雅,人如松柏。”

记忆对上了,人瞬间就清晰起来,景泰帝不由点头道:“朕当时看他玉树之姿,气质卓然,文章字里行间透出不俗志气,遂点了他当探花。”

梁才恰到好处的捧道:“甫一到任就做出成绩,实乃皇上圣明。”

景泰帝又拿起赵都督的奏折看了看,不由笑道:“这个狄先青却如他当年文章一样,有志气,行事也有章法,看来是个可造之才。”

他看着手上的雨灯,越看越满意。

又不免担忧起狄昭昭来。

***

狄昭昭这会儿,就在桕木县约五十里外的地方。

狄先青其实也想方设法地想要联系他,可惜的是,也联系不上。

即使他偶尔听到狄昭昭露头的消息,但等他听到消息的时候,狄昭昭多半已经不在原地了。

他完全不知道,他想逮住的侄儿,现在就在距离他不太远的地方。

这是一处小村庄。

狄昭昭一行人扮作商贾,骑兵则是他们请的镖局护卫。

在靠近桕木县的时候,周统领就随口问过:“此处父母官就是狄世子叔伯?”

“嗯,我大伯。”狄昭昭看着明显干劲满满的村子,眼眸乌亮,脸上都是骄傲。

不过他可不打算进去和大伯打招呼,甚至不打算在此处露头,以免给大伯带来危险。

他们要由此穿过云州。

从马车上下来休息,站在树荫下,就能看到农田里有人耕种,还有不少妇女带着孩子,在村庄中穿梭忙碌着。

有人忙忙碌碌取乌桕子。

有人在蒸乌桕子,只见晒谷场上摆着大蒸笼,上面是一层层竹编的蒸格,冒着热腾腾的白气在蒸腾,乌桕的味道从里头随着蒸腾飘散而出。

在不远处,还有一个很大的石碗,蒸好的乌桕子在其中,上有横木架着尖锤在一下下用力捣。

卖力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好一幅人声鼎沸,热火朝天,干劲满满的画面。

“阿婆,你们村好热闹。”狄昭昭与背着一笼乌桕子路过的阿婆搭话。

阿婆背着乌桕子低头走,压根没想到这商队里白白净净的小郎君会和自己搭话。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说:“能做活挣钱,当然热闹。”

有钱不挣,那是傻子!

狄昭昭笑着说:“我也是听说桕木县的皮油很好,水亮清透,比许多清油都还要透亮耐烧,足足一夜都烧不完,打算顺路拿点货带回去卖。”

婆子一听他夸皮油,还打算买点,局促一下就消散了许多:“那您可算来对了地方!狄大人教咱们的办法,可比买来的油好用不知道多少,用过的都说好!”

“狄大人……”狄昭昭闻言下意识一愣,从前听到的狄大人都是称呼祖父的,刚想说话,他就反应过来,这声狄大人,喊得是大伯。

婆子还以为他想打听狄先青,便伸手朝路那头指着说:“要收皮油的话,往那头走,大家制作好的都送到府衙去,有狄大人帮我们找销路,不愁卖!”也不怕你们这些黑心商人骗我们的钱。

婆子最后一句只在心里想想,没说出来。

狄昭昭哪里知道老婆婆拿他当黑心商人防着,他笑盈盈的打听:“我这一路走来,见别处百姓都为明年粮食烦忧,倒是走到桕木地界,大伙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那当然了!”婆子想到他们村差点卖出去的几个孩子就庆幸,“虽然田里出息估计不够吃,但是咱们能卖力气挣钱,有钱就能去城里买粮食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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