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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一行人没有听过这个词,但一听就能猜到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群人表情复杂,欲言又止,看着理直气壮说自己是学渣的狄先裕,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还是饱经历练的狄松实心脏强大。

他看着狄先裕一脸骄傲,一副“打了胜仗”“你们终于都知道是冤枉我了吧”的嘚瑟模样,觉得口干舌燥,心火旺盛,好像化身为手中书封面上那个暴跳如雷的火柴人。

咬牙道:“你还骄傲起来了?”

狄先裕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理所当然道:“那当然!昭哥儿可是我儿子,我不骄傲谁骄傲?”

他又骄傲、又嘚瑟,活像是一只挺胸抬头咯咯叫的大公鸡。

他那嘚瑟的表情,好像三元及第、此刻正在御马游街的人是他一样。

***

御马游街的队伍才走到正阳大街中。

说是骑马,但行进的速度连走路都比不上。

前面的仪仗司乐压着速度,狄昭昭都不免有些着急了。

他想提速都提不了。

为什么想提速呢?因为他发现街道两边的人不对劲啊!!

起先狄昭昭还是很美的,好多春花朝他扔过来,看来大家都很喜欢他。

今年的游街队伍其实很不错,无论是年华正茂的世家子齐峥,还是文质彬彬被点为探花郎的胡路学,个个都是神姿高沏,琼枝玉树,完全能符合世人对“才子”的印象。

坐在正阳大街两旁茶楼雅座的宾客们,也都对榜眼和探花热情招待了一番。

在传胪大典后的许多流程中,狄昭昭早和两人聊熟了。

他起先还仗着自己年纪小,打趣他俩:“二位兄台可当真惹小娘子喜欢,瞧着劲儿头,怕是等会儿游街结束,就要被哪家小娘子捉回去当女婿了。”

齐峥笑骂:“怎么不说你自己?”

狄昭昭很有底气,反问道:“我才多大?”

“你还别这么自信,觉得自己还小,说不准这次过后,你家里就要为你相看起来了。”胡路学很有经验地说。

“怎么会?”狄昭昭不以为意。

但这份底气,随着游街的进行,逐渐消散了。

他发现大家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好似透着诡异的光。

就好像他在外面,看到可爱圆滚的食铁兽幼崽一样,忍不住双眸发亮,发出低声惊呼。

隐隐能从两侧的喧嚣声中听到他的名字,伴随着“厉害”“可爱”“哈哈哈”的声音。

但太热闹了,根本听不清细节。

尽管狄昭昭喜欢被夸,但是有时候太过热情也让人不免有点毛毛的。

他可不觉得自己人见人爱。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看如此看他,好像他是什么不得了的稀罕事一样?

最后落下的春花都密集得让人躲得有些狼狈了,狄昭朝着两边讨好拱手,盼着大家能手下留情,不至于让他被鲜花淹没。

然后忽得一下更热闹了,连锣鼓乐声都压不住两道的声音。

狄昭哪里知道,这个动作和书中咸鱼笔下“就知道撒娇讨饶”的小昭昭作揖动作神似。

让许多人惊喜笑着,“原来长大后状元郎还会和儿时一样作揖撒娇。”

狄昭昭又惊喜、又无奈的狼狈躲着,自然没有注意到,在两道人群里,藏着一小群气质与旁人截然不同的围观者。

他们衣着尚好,打扮上倒是与京中百姓没太大差别。但眼底透着深深疲惫,周身都是无力感,让人一见便想到厚雪压弯的青松。

他们一群人手里握着两三本书,露出的封面隐约能看出是别具一格的火柴人,看到狄昭昭骑着高头大马游街,紧握着书的手微微抖动,眼中热切含泪。

他们相互搀扶着,颤声说:“这次京城咱们是来对了。”“应当不是虚假传言,都写到书里了,也和咱们在京城打听的一样。”“有救了,有救了!狄昭有这样的厉害的本事,破了那么多悬案,定能帮我们查证、也能帮老倪你翻案。”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奔赴渺茫光明的人,此刻即使还没有看到明媚的日光,但在众人欢呼和簇拥下,也忽然觉得拨开云雾,得见青天。

好像在黑暗无边深水中,即将窒息而亡的人,猛然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挣扎出水面,大口大口的呼吸,憋闷无助绝望等等负面情绪,全都随着氧气灌入而消散。

他们没有往前追,只是静静地目送着沐浴在晨光下的明亮英气少年继续前行。

只扶着胸口大口呼吸,不禁感慨:“昭昭明月长空,当真是人如其名。”

正阳大街两道热闹,春日喜花如瀑一样落下,在夹道中的齐峥和胡路学也都连带着遭了殃。

出发时两个好生生的体面书生,这会儿身上挂着花瓣,头发上顶着朵朵花枝,染满香气,也有点受不住了。

“我记得从前好像不这样。”齐峥试图用胳膊挡一挡,微微侧头喊道,对这个情况万分不解。

要知道他可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世家子,每三年都要看一次御马游街的。

虽然他很享受热情和欢呼,但这样他也感觉有点扛不住,主要是没那么厚实的脸皮。

胡路学也受不住,读书人可能都脸皮薄,感觉人生从未如此刺激过,“难道这就是前辈们留下诸多《登科诗》描绘激动心情的缘由?”

好不容易撑过了惊心动魄的一段,到了正阳大街尾端。

气氛总算是淡下来了些,两道有齐峥等人在国子监的同窗,也有胡路学的友人,师门兄弟。

顾筠、狄先裕等人也都在二楼雅座靠窗的最好位置,看着载满喜气而来的队伍,迎着骑马而来的狄昭昭。

远远看到亲友师长,狄昭昭也顾不得今天的疑惑了,他心急地跟着队伍再往前走了最后一段,便翻身下马,快步朝顾筠等人走去。

看着当头的萧徽和狄松实,他行了一个晚辈礼,而后便快快乐乐地奔向他们,露出笑容:“我今儿神不神气?”

即使在外头,已经开始讲究面子和形象的少年,这会儿在家人面前,也不免露出几分小得意。

狄先裕挂上狼外婆的笑容,也是真心实意夸道:“神气!”

狄昭昭喜不自禁,上前给了爹爹一个拥抱:“我就知道爹你最会夸我。”

狄先裕被用力抱住,看着已经不比自己矮多少的少年,心头忽然热热的,昭哥儿好像一晃眼就长大了。

狄昭昭松开他,又去看祖父。

狄松实当然也高兴,但他绷得住,不会跟咸鱼一样在外头得意的咧嘴傻笑,只道:“戒骄戒躁,来日方长。”

狄昭昭可不会嫌弃,他当然知道祖父性子,亲热的也凑上去抱了一下:“祖父高兴就高兴嘛,我又不会翘尾巴。”

他侧头,亮着眼眸问:“你说是吧,师父!”

萧徽可没这么多顾及,他笑着说:“就是,而且咱家昭哥儿翘尾巴也无妨,本就是年少气盛的时候。”

语气满是骄傲。

狄松实:“……”

这个家没他不行。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朝中严于律己,老成沉重者十之八九,为何自己身边全是另类的家伙?

狄昭昭欢欢喜喜地又跑去顾筠和祖母徐氏面前,好生乖巧,又讨来了一阵夸奖,一时喜上眉梢。

他转头就看到从茶馆二楼下来的一行官员,个个他都眼熟,奇怪的是,手中全都拿着一本好似闻墨书坊出的书。

更诡异的是,这群老熟人看他的眼神全都好生奇怪。

狄昭昭余光瞥见一丝火柴人的画风,脑海中犹如闪电劈过,心中一凛,他转身看向狄先裕:“爹爹你偷偷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

“我做坏事还需要偷偷背着你???”狄先裕像是尖叫鸡一样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