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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整个香港岛笼罩于铅云之下。

梁稚换好?衣服,待出门时,正好?碰见再次夜不归宿的楼问津。

“我自己一个人去。”梁稚先一步开口。

楼问津瞥她一眼, 又看向?宝星, 正欲开口, 梁稚又说:“兰姨出门少,香港人生地不熟, 宝星你脑子灵活,你陪兰姨去一趟屯门。”

宝星看向?楼问津,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 也就?点头应下了。

梁稚检查行头, 均已齐备。

宝星拉开门, 梁稚正要迈出去时,忽听餐厅里?传来?楼问津平淡的?声音:“早些回来?。”

听似寻常的?一句叮嘱,亲昵不足,只余意味深长。

婚礼在半岛酒店举行, 典雅华丽的?利士厅, 饰以玫瑰与桔梗,宾朋如云 , 鬓影衣香。

梁稚签到随礼, 进入厅内, 在靠近舞台一桌, 找见了林淑真。

林淑真正在同一位大学同窗闲谈,梁稚走?过去, 轻轻揽一揽她的?肩膀。

林淑真转头, 惊喜道:“克洛伊!”

梁稚笑说:“我没来?晚吧。”

“不晚。刚刚好?。她们?都以为你不会来?。”

林淑真另一旁还有空位,梁稚挨着她坐下。她这位漂亮骄纵的?千金小姐, 由来?是话题的?中心,只是此番大家却有些心照不宣的?沉默与尴尬。想来?女婿差一点将岳丈送入监牢的?八卦,在哪里?都称得上?耸动,自?然也就?无胫而走?。

有一位同学先行开口:“克洛伊,我听说你先生拿到了法国加涅酒庄的?授权是吗?”

沈惟彰说楼问津有意去爪哇海拍地,莫非就?是用作建设酒庄?

梁稚淡笑说:“不清楚。我不管生意上?的?事。”一句话截断大家八卦的?意图。

另一位同学开口,问梁稚可有试过酒店嘉麟楼的?粤菜,味道很是不错。

梁稚说昨日刚到,还没来?得及遍揽港岛美食风光。

之前那?位询问梁稚可否知晓加涅酒庄授权一事的?同学,便趁机邀请梁稚明日一同出去吃饭。

梁稚刚要婉拒,忽听身后传来?声音:“阿九。”

梁稚惊讶回头,走?过来?那?人真是沈惟慈,穿一身正装,也似宾客打扮。

“我以为是自?己看错,没想到真是你。”沈惟慈笑说。

“你怎么会在这里?。”

“新郎是我港大医学院的?师兄。怎么,新娘是你朋友吗?”

梁稚笑说:“是我大学同学。早知道这样巧,我就?跟你一起来?了。”

“我是和堂姐一起来?的?。”

“茵姐姐也在吗?”梁稚张望一眼。

“她有些不舒服,在房间里?休息。”

“要紧吗?”

“不要紧,只是有些头痛。”

沈惟慈温文俊秀,衣冠楚楚,一露面便引得梁稚这一桌单身女同学的?注意,便有人叫沈惟慈就?在此桌落座,很有近水楼台的?打算。

沈惟慈笑一笑,婉拒说他是受男方邀约而来?,不便擅自?更改座次。

打过招呼,沈惟慈便回他那?一桌去了。

闲谈间,婚礼开始。

黛芙妮与新郎金童玉女,很是登对,仪式进行中,林淑真凑到梁稚耳畔,悄声问道:“说来?,楼生倒比这位新郎长得更英俊。只是很可惜,他这么可恶……”

谁说不是。所以俗语总说美色害人。

仪式结束,梁稚待到黛芙妮过来?敬了酒,稍坐了坐,便打算离开了。

林淑真说:“这么快就?走??晚上?还有派对。”

“如果晚上?有空我再过来?。”

林淑真有些不舍,“你在香港逗留几天?”

“约莫大后天回去……你住在哪里??”

“君悦酒店。你如果有空,打电话去酒店约我。”

“好?。”

和林淑真道别之后,梁稚去往男方宾客那?一桌寻沈惟慈身影。沈惟慈正与人闲谈,看见梁稚露面,便放下酒杯起身。

梁稚说:“我准备走?了。”

沈惟慈说:“要不要我送你?”

梁稚摇头:“不用,我要去趟庙街,坐德士车过去就?行。”

沈惟慈不解:“你去庙街做什么?”

梁稚欲言又止,转念一想,多个信赖的?人知道她的?行踪也好?,便说:“我爸被楼问津送走?之后,大约过了四五天,兰姨跟我说,家里?接到过三通奇怪的?电话,是连续打过来?的?,她一接通,对面就?挂断了。我到电话公司去,拿到了拨进来?的?电话号码,回拨无人接听,叫人查了查,是庙街的?一座公共电话亭。”

“你的?意思是……”

梁稚点头,“或许我爸被楼问津送到了香港。”

“可是庙街那?么大,你从哪里?找起……”

“楼问津曾说,要让我爸去面档做工。各个面档我一家一家问过去,总有收获。”

沈惟慈忙说:“我陪你去……”

“不用。我只是过去问一问。”

“庙街那?些摊档过了下午五点才?会营业。阿九,到晚上?我陪你去。多一个人帮你问,效率也更高。”

梁稚还要推辞,沈惟慈打断她,“梁叔的?事我和沈家都没帮上?忙,我很自?责。这一次我义?不容辞。”

梁稚不好?再说什么,终于是点一点头。

等了片刻,沈惟慈也用餐完毕,两个人就?一齐先去了沈惟茵的?房间。

沈惟茵倒无大碍,服药过后缓解许多。她此来?香港是因为与其丈夫达成了暂时分居的?合议,故想出门散散心,正巧沈惟慈要来?参加校友婚礼,便一同过来?了。

喝茶闲聊,一直待到下午四点半,梁稚和沈惟慈一道离开酒店,去往庙街。

庙街连通文明里?与柯士甸道,不足四百米的?街道,却塞进六百余个摊档,贩售服装、手工艺品、玉器古玩与成人用品等,廉价热闹,真正的?平民夜总会。

梁稚常去万山巴刹,可万山巴刹比及庙街,简直小巫见大巫。五点刚过,天色尚且明亮,防雨帆布搭起顶棚,摆上?桌椅,沿街摊档已密密麻麻地支了起来?,穿过庙街牌坊往上?看去,“握手楼”挨挨挤挤,五颜六色的?衣晒在晾衣杆上?,恍如招摆的?“万国旗”。

街道斑驳,地面蒙一层似乎除之难去的?油污,叫人有无从下脚之感。

两人从第一处摊档开始,挨家挨家地找过去,凡是食铺面档,都会去问一问。

天色渐暗,暗蓝天光里?,霓虹灯渐次亮起,食档迎客,巨大风扇转头嗡嗡送风,厨师挥铲,大喇叭里?传来?粤语的?高声吆喝……

梁稚被空气里?油烟呛得咳嗽不止,飞快穿梭在各个面档之间,英文、国语、闽南语和粤语轮番上?阵,问最近一阵,可有见过东南亚来?的?生面孔。摊主大嗓门回答,靓女你知不知道庙街一天客流量多少,谁会注意什么生面孔?

梁稚跑得脚底冒烟,口干舌燥,一无所获。

沈惟慈进街旁士多店里?,买来?两瓶冰水,递一瓶给梁稚。

“阿九,这样不行。我们?还是先回去,我找朋友联系负责庙街这一片的?警察,叫他们?帮忙。”

“我想再找一找。”

沈惟慈也能理解梁稚的?坚持,“那?我们?暂且分头行动,一人负责一边,半小时后,回到牌坊下碰头。那?时候无论有没有线索,都必须回去。”

梁稚点头说好?。

梁稚拧开水瓶,喝了大半,再整旗鼓。

刚跑完第三个食档,忽听人群里?不知道谁惊喊了一句“下雨了”!下一刻,豆大雨点便砸了下来?,敲得雨布一阵噼里?啪啦。

人群慌乱起来?,往店里?、棚下奔去躲雨。梁稚转身往另一侧去寻沈惟慈,但?已找不见他的?人影了。

她被人流裹挟,身不由己地往前走?。

混乱中有道女声高声道:“哪个王八蛋摸我屁股!”一时有人怒骂有人推搡,场面更加混乱。

雨势更大,像天被捅了一个窟窿,一时也无人在意哪位女士被骚扰这一桩公案,只纷纷寻找避雨之所。梁稚瞧见前方一家内衣店门口尚有空位,正准备往那?处跑去,后背忽被人潮猛力地推了一把。

她顿时往前一个趔趄,但?万幸一旁便是路灯柱,下意识往那?上?面一撑,侥幸没有摔倒,但?也被挤出了前行的?人流之列。

污水横流,混杂塑料袋与菜叶,一齐汇流到脚下的?排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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