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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稚失眠到凌晨三点才睡去, 第二天过午才醒,好好的一个周末,就这样?被?楼问?津毁了, 真是可气。

但她不愿将太多精力投入这些恩怨情仇, 人一旦开始自怨自艾, 便有无限的理由沉湎下?去,这便与她南来狮城的初衷相违背。

王士莱是个好老板, 当然?这里面肯定有对故交的女儿照拂的因素。

起初,王士莱只叫她做一些电话联络,收发传真、印信、报纸等基础工作, 见她都完成得不错, 便把准备会议材料、整理会议纪等工作交给了她, 之?后,又开始让她接手工作日程安排和商务接待,最后,有一些私人的行程, 也都愿意委任给她。

梁稚很快便熟悉了助理的职务内容, 换做从前,这些归根结底是服务他人的工作, 她万万不会去做的, 但如今不但做了, 且完成得非常出色, 甚而?难得的有了几分成就感。

后头?,因为一件私人行程上的事?, 梁稚更得王士莱的信任:

王士莱与夫人感情深笃, “花莱”的“花”字,便取自夫人的姓氏。下?月办酒会, 王士莱为夫人订购了一条钻石项链充当行头?,派了梁稚去取,并送到?武吉知马的王宅去。

那项链的主石尺寸、净度与工艺均属上乘,自是很拿得出手。但梁稚去珠宝行取项链时,恰好碰到?了一位也要出席酒会的戴太太,订了一颗十克拉的深蓝色海蓝宝石。这送给王太太的钻石项链,立即相形见绌了。

也是巧得很,那位戴太太的丈夫,恰与王士莱有些过节,这样?的场合,要是夫人被?比了下?去,不知道该有多跌面子。

贵重彩宝大多需要提前预定,切割加工也需耗费时日,临时订制,肯定是来?不及了。若是去借,又恐传出去,遭圈内耻笑。

好在?梁稚想起来?,沈惟茵有一条帝王绿的翡翠项链,她因为作为议员的夫人,对外需要维持相对朴素的形象,鲜少?会在?公共场合佩戴。沈惟茵接到?她的电话,爽快应允,并答应亲自送来?。

王士莱说自己夫人本就有些好面子,这回要是丢了脸,不知道要怎样?闹他,梁稚此举无异救人于水火,因此,便给了梁稚两?天假期,又派了两?封请柬,叫她带上男伴,也去酒会上玩一玩,放松放松。

请柬被?梁稚放在?办公桌一侧,直到?忙完了今天的工作,才有空去翻一翻。

11月8日,富丽敦酒店宴会厅。

梁稚拿请柬抵着下?巴,思索片刻,将一旁的电话机拿过来?,把电话拨到?了楼问?津的办公室去。

然?而?电话尚未接通,她便又飞快地撂下?了听筒。

酒会当日的富丽敦酒店,宾客云集。

梁稚自行去往酒店,在?大堂与顾隽生汇合——那另一封请柬,梁稚交到?了他的手里。

今日顾隽生穿一套正式的深蓝色西装,较之?平常更显峻拔。

至于梁稚,随意穿着那日在?红姐处买来?的二手高定裙,往常在?庇城,梁稚从来?不甘人后,舞会酒会一应盛装出席,但今日非她主场,且经历过了这一遭变故之?后,才觉得这一类的社交场合,实则非常低效乏味。

她懒得同?人争奇斗艳,今日过来?纯为消磨辰光。

顾隽生目光在?她身上定了定,由衷称赞:“梁小姐今天非常光彩夺目。”

梁稚早对一切夸奖免疫,礼貌地道了一声“谢谢”。

两?人一道往里走去。

今日不止一场活动,除了在?宴会厅举办的酒会,还有一场在?海峡厅举办的婚礼,以及灯塔会所的私人晚宴。有服务生前来?引路,免得大家找错地方。

两?人走上楼梯,步入中庭,正欲走往宴会厅,梁稚脚步一停。

前方椰丝棕榈树掩映的座椅上,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今日也着正装,银灰西装衬得人气度斐然?,在?他对面,坐着一个长?发的女?人。

女?人穿一身白色的职业套装,只化了极淡的妆,但生得非常美,且那种美不同?于梁稚从前见过的所有人,格外的自信、端庄又从容。

两?人不知聊些什么,交谈甚欢。

顾隽生顺着梁稚的目光望过去,“这不是楼先生与章小姐。”

“章小姐?”

“船王章清霁的长?女?,章锦年。”

梁稚曾在?报纸上见到?过关于章锦年执掌章氏地产业务的报道,劣质油墨刊印的一帧模糊相片,根本没有描摹出本人的半分气度。

——她是一个能叫所有人,不论男女?都自惭形秽的女?人。

顾隽生打量梁稚,“不过去打一声招呼吗?”

“不必。”梁稚收回目光,“我们走吧。”

到?宴会厅门口,两?人呈上请柬入内,远远的,便看见王士莱的夫人,正被?一群贵妇众星拱月,她脖子里上的那一串帝王绿,又鲜又辣,十足的夺人眼球。

梁稚笑了笑,走到?一旁去拿饮品。

顾隽生今日过来?,也是个散淡的局外人,梁稚同?他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狮城风物、办公室八卦……话题不拘。

梁稚有意不让自己回想方才楼问?津同?章锦年谈笑风生的场景。一个半月没有见面,她忙于工作,好像真的已经将他忘了。可一见到?他的人,心口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沈惟彰曾说楼问?津的后台便是章家,听闻章清霁早已退居幕后,而?今都是章锦年在?台前活跃,那么,楼问?津便是一直在?和章锦年打交道吗?可他们是何时认识的,过去六年她竟然?一点也未曾听闻……

“梁小姐?梁小姐?”

梁稚蓦地回神,“……怎么了?”

顾隽生笑了笑,向她背后扬了扬下?巴,“这里有位郑老板找你。”

梁稚立即回头?,这才发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个人,这人矮胖身形,手里拿着一张手帕,不住擦汗。

“梁小姐你好,鄙人姓郑,郑永乐,是合裕酿酒厂的负责人。”

梁稚点头?,礼貌问?道:“请问?郑老板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耽误梁小姐的时间,我就长?话短说了。我们合裕是个有五十多年历史的老字号,但前些年在?我大哥手里,一直经营不善,去年我接手以后,裁了一大批员工,还是入不敷出……我知道梁家是做酒业生意的,所以想邀请梁小姐去我们酒厂参观参观。”

梁稚听明白了,郑永乐是来?找她拉投资。

“现在?梁家管理具体事?务的是我堂兄梁恩仲,郑老板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聊?”

郑永乐擦了擦汗,“自然?是找过的,可我去了三次,梁总都闭门谢客,说梁家是做洋酒买卖的,本土酒厂自酿的酒,不在?梁家的业务范围之?内。”

梁稚说:“可是我也爱莫能助,家里的生意,我一向知之?甚少?。”

郑永乐一时不作声了,片刻,他笑了笑,“我也是没办法了,才贸然?打扰梁小姐。也无妨,今天来?了这么多贵客,我挨个问?一问?,兴许总有收获。”

他转身招了招手,一个似是他助理的人,将一只包装精美的礼品袋拿了过来?。他把礼品袋递给梁稚,“这是我们工厂自己酿的玫瑰酒,送给梁小姐尝一尝,万万不要嫌弃。”

梁稚接过,郑重道了声谢。

她见郑永乐转身要走,又鬼使神差地将他叫住:“郑老板留张名片吧。”

这桩插曲之?后,梁稚仍旧与顾隽生闲谈,不乏有人过来?搭讪,但都被?她三言两?语打发掉了。

顾隽生浅酌一杯香槟酒,打量着梁稚,“梁小姐,你和你先生,似乎不大像是一般的夫妻。”

梁稚睨他,“看来?你确实对庇城的八卦一无所知。”

“自然?会好奇,但我认为人还是应当适度抑制自己的好奇心,所以一直没有去打听。”

“那现在?最好也不要。”

顾隽生笑了笑,说“好”。

王士莱的太太发现了梁稚,特意走过来?给她敬酒,又邀她下?次去她的私人聚会。之?后,没消停片刻,王太太又带着她的手帕交过来?,问?她能否透露这帝王绿背后的主人是谁。梁稚自然?婉拒。

梁稚今日本就意兴阑珊,屡屡被?打搅,便觉得待在?这里烦得很。

顾隽生似乎是察觉到?了,问?梁稚:“我有朋友经营了一家酒吧,在?丝丝街上,离此处不远,要不要过去坐一坐?”

酒吧开在?僻静处,进去却十分的热闹,两?人到?时,只有吧台还有空位,音乐声吵闹,两?人需得大吼才能听见对方说话。

梁稚将杯子里剩余的鸡尾酒一饮而?尽,望一望迪斯科球炫目闪耀的舞池,转头?大声问?顾隽生:“跳不跳舞?”

顾隽生望着她,一时没说好与不好,梁稚却懒得等他的回答,将玻璃杯往吧台上一放,跳下?高脚椅,往舞池里挤去。

舞池人头?攒动,一眨眼便不见了梁稚的人影,顾隽生赶忙放下?杯子跟了过去。

梁稚的出现,自然?引得不少?男士靠近,偏偏她谁的面子也不给,自顾自随音乐摆动四肢,没一会儿,她整齐绾着的头?发也乱了,她干脆一把拆了,任其披散下?来?,灯光忽明忽暗,照在?她脸上,竟显出一种几分妖异的特质。

顾隽生看得两?分愣神,直到?又有一位男士凑了上去,他才推开人群,走到?了梁稚身边。

跳一会儿舞,再往吧台点一杯酒解渴,再跳一会儿舞……直到?十一点,梁稚累到?尽兴,终于准备离开。

顾隽生叫来?一部?德士车,将梁稚送回公寓。

回去路上,梁稚面朝窗外,一言不发,像是累到?极点,懒得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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